飞花令继续,但气氛已然不同。
许多人都在暗中观察着独孤沉甯的反应。
紧接着,又一人起身,吟道:“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这诗句本身并无问题,但吟诵者那略带轻佻的语气,以及“闺中少妇”的指向,再次将无形的焦点引向了在场身份最尊贵,也最近处于风口浪尖的“少妇”——独孤沉甯。
接连两句看似咏春实则暗含讥讽的诗句,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看似平静的宴席间荡开了一圈圈诡异的涟漪。
许多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独孤沉甯身上,带着探究、同情,甚至幸灾乐祸。
侃金子气得牙痒痒,若非独孤沉甯在桌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她几乎要当场发作。
独孤沉甯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心中却是一片冰寒。
她明白了,皇帝设此飞花令,并非真要考校才学,而是要借这些看似无意实则精心挑选或引导的诗句,在精神上羞辱她,反复提醒她那段被背叛被折辱的过去,试图击垮她重新建立起的心理防线,让她在众人面前失态。
真是…卑劣而又可笑的手段。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望向主位上的皇帝。
独孤恒州正含笑看着她,那笑容里是等着看好戏的期待。
独孤沉甯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些含沙射影的诗句不过是清风过耳。
想用这种下作法子逼她就范?
未免太小看她独孤沉甯了。
就在气氛愈发微妙,第三位准备起身接令的官员似乎也得了某种暗示,清了清嗓子,目光闪烁地看向独孤沉甯,酝酿着更露骨的词句时,独孤沉甯动了。
她并未起身,只是将手中的酒杯不轻不重地往桌案上一顿。
“铛”的一声清响,并不刺耳,却奇异地压过了场中细微的嘈杂与丝竹余音,清晰地传入附近所有人的耳中。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她吸引。
只见独孤沉甯缓缓抬眸,视线并未看向那些挑衅者,而是直接越过多重席案,落于高踞主位的皇帝独孤恒州身上。
“陛下,”她开口,声音清越,“这飞花令,以‘春’为题,本是雅事。只是…”
她话音微顿,唇角那抹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只是抚宁听着,这几句诗词,虽字面是春,其意却似乎总绕着些闺怨情愁、后院琐事打转。莫非在我大雍君臣眼中,这泱泱春日,万千气象,竟只剩下了这点儿女情长、后宅阴私不成?”
她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真的只是在探讨诗词意境。
然而,这番话却像一记无声的惊雷,炸响在众人心头。
直接将个人受到的含沙射影,拔高到了大雍气象、君臣眼界的层面,若承认诗词意境狭隘,那便是承认在座众人包括皇帝格局太小;若否认,那之前那些诗句的隐喻便成了无稽之谈,刻意刁难之举更是落了下乘…
那几个先前吟诗的年轻官员,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角见汗,求助般地看向皇帝和刘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