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参拜完毕,重新落座,丝竹之声再起,宴会算是正式开始。
宫女内侍如流水般奉上珍馐美馔、琼浆玉液。
独孤恒州并未立刻举杯与群臣同乐,反而看向独孤沉甯,声音带着刻意的关切,朗声道:
“皇姐今日气色甚佳,看来身子确是大好了。前几日朕去探望母后,还听闻皇姐府中前些时日不甚安宁,竟有刁奴敢冲撞皇姐?真是岂有此理!朕听闻后,心中甚是挂念。”
他这话说得声音不小,足以让邻近几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顿时,不少目光再次聚焦到独孤沉甯身上,带着各种意味。
皇帝这话,看似关心,实则轻描淡写地将陈伦被废、府邸清洗之事定性为刁奴冲撞,既全了皇家颜面,又隐隐有将此事轻轻揭过,并点出她手段酷烈之意。
皇后在一旁适时地柔声接话,笑容温婉。
“是啊,皇姐。您身子刚好,切莫再为那些不懂事的下人气坏了身子。若府中人手不够使唤,或是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尽管跟本宫说,本宫定当为您安排妥当。”
这话更是绵里藏针,暗指她府中管理不善,甚至隐隐有要往她府中再安插人手的意图。
帝后二人一唱一和,看似关怀备至,实则字字句句都在试探,都在给她设套。
若她顺着他们的话承认只是刁奴的问题,便是默认了自己之前的处置或许过激;若她流露出任何对现状的不满或需要帮助,便可能被解读为示弱或授人以柄。
独孤沉甯心中冷笑,面上从容端起酒杯,向着帝后方向微微一举,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
“劳皇上和皇后娘娘挂心。不过是清理了几个不守规矩以下犯上的奴才,正好活动了一下筋骨,如今府中上下已然肃清,规矩井然,并无任何不顺心之处。”
她语气平稳,既未否认府中出事,也未承认是刁奴冲撞,而是再次强调不守规矩以下犯上,将自己摆在执掌规矩、维护皇室尊严的位置上。
同时,一句并无任何不顺心之处,直接将皇后试图安插人手的潜台词堵了回去。
她目光平静地迎向独孤恒州探究的视线,继续道:“倒是皇上日理万机,还要为臣姐府中些许琐事费心,臣姐心中实在不安。今日春光正好,皇上与娘娘还是与众卿同乐为宜,莫要因臣姐扫了兴致。”
她四两拨千斤,将话题引开,表现得不卑不亢,又暗示皇帝不应过度关注臣子家事,而应着眼于大局。
独孤恒州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脸上的笑容却不变,哈哈一笑。
“皇姐说的是,是朕多虑了。来,众卿,满饮此杯,共贺春光!”
“共贺春光!”众人齐声应和,举杯共饮。
气氛似乎重新回归了表面的融洽与欢愉。
但经此一番短暂的言语交锋,在座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位抚宁长公主,与三年前已是云泥之别。
她不仅手段狠辣,这应对的机锋与沉稳,更是让人不敢小觑。
皇帝皇后的关心被轻易化解,这场春日宴的暗涌,才刚刚开始。
独孤沉甯安然坐于席上,执箸品尝着御膳房精心制作的点心,仿佛刚才那场无形的交锋从未发生。
她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