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沉甯意识到这场咨询已经完全脱离了常规轨道。
容允岺不是普通患者,他的每一个问题、每一句话都像精心设计的棋步,而她不自觉地被带入了他的节奏。
“时间差不多了。”她看了一眼挂钟,“我们下次可以继续探讨失眠的具体,”
“池医生,你和我父亲是怎么认识的?”容允岺打断她,问题直白得近乎冒犯。
池沉甯的professionalis面具出现一丝裂缝:“这与你的治疗无关。”
“当然有关。”容允岺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解医生的背景有助于建立信任,不是吗?这是你在《医患关系中的透明度与边界》一文中提到的观点。”
池沉甯有些惊讶,那篇发表于专业期刊的文章受众极小,他怎么可能读过?除非特意搜寻并研读她的全部学术成果。
“容先生,今天的咨询到此结束。”她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如果你真的希望获得专业帮助,下次请聚焦于你自己的问题。”
容允岺缓缓起身,修长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道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他比池沉甯高出大半个头,这个距离让她不得不微微仰起脸,才能与他对视,一种微妙的力量对比。
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雪松香,若有似无地笼罩下来。
池沉甯能清晰看见他衬衫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以及喉结随着呼吸轻微的滑动。
这个仰视的角度,让男人本就凌厉的下颌线更显锋芒,却也在灯光下暴露出他紧绷的嘴角,那是他极力克制情绪时特有的微表情。
他们之间不过三十公分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整个雨季的潮湿与暧昧。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抬起,任由这个微妙的僵持继续发酵。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丈量彼此的安全距离。
“抱歉,是我越界了。”他开口,但是道歉听起来并不真诚,“只是作为他的儿子,我很好奇什么样的女性能让我的父亲在六个月内就决定与她结婚。”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特别是考虑到他过去十几年都坚持单身。”
池沉甯没有回答,拿起预约本:“下周二同一时间?”
容允岺轻笑一声:“当然。”
他走向门口,又停下脚步,“对了,我注意到你诊所的沙发是真皮的。考虑到有些患者可能对皮革过敏,或许可以考虑布艺材质?就像你在哥大实习时用的那种。”
门关上后,池沉甯站在原地,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她从未在简历中提到哥伦比亚大学实习时的诊室布置细节。
容允岺知道的远比他应该知道的多得多。
她拿起手机,犹豫是否要取消下周的预约。
但作为医生,拒绝一个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又违背她的职业伦理。
更何况,容允岺身上确实有值得探究的心理创伤,十五岁失去母亲,与父亲关系复杂,长期失眠…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远处传来雷声。
池沉甯走到窗前,看着乌云迅速聚集。
就像容允岺带给她的感觉,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汹涌。
雨开始落下时,她做出了决定。
下周的预约保留,但她会设定更严格的界限。
毕竟,她是专业人士,处理复杂心理状况正是她的专长。
然而,池沉甯没想到考验会来得这么快。
诊疗结束一小时后,暴雨如注。
池沉甯站在诊所门口,望着如瀑布般倾泻的雨水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