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曼娜那句低语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冰石子,激起的寒意久久不散。“小心下水道。有‘耳朵’。”
蓝胭脂的目光再次落向洗手间方向。如果下水道真的有监听设备,那她和陈斌刚刚进行的、极其微弱的地下联络,是否已经暴露?特高课是佯装不知,放长线钓大鱼,还是监听有死角,尚未察觉?
陈斌的求救信号是真实的绝望,冯曼娜的警告却真假难辨。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每一步都可能是生与死的分野。
她不能完全相信冯曼娜,但也不能无视这个警告。当务之急,是必须与陈斌建立更安全、更高效的沟通方式,至少,要确认他的基本状况和所掌握的最紧急情报。
直接再使用下水道震动风险太高。蓝胭脂将目光投向了冯曼娜送来的食盒。饭菜很精致,甚至有一小碗蒸蛋。餐具是标准的日式漆碗和木筷,没有异常。
她慢慢吃着饭,大脑飞速运转。目光偶然扫过那本日文杂志,上面有一篇关于植物培育的文章,配着简单的插图。一个念头闪过。
饭后,她将餐具整齐放回食盒,摆在门口。然后拿起杂志和桌上唯一的一支铅笔(田中医生留下让她必要时记录不适用的),开始装作无聊,在杂志空白处写写画画。
她画得很随意,像是一些无意义的线条和图形。但若仔细看,那些线条的曲折和间隔,隐含着摩尔斯电码的点划规律。她用这种方式,“写”下了一句简短的话:“隔壁,CB?安?”
然后,她将画了“密码”的那一页杂志撕下,小心地揉成一团,显得像是废纸。在守卫下次开门检查时(他们会定时查看房间情况),她“不经意”地将纸团弹向靠近洗手间墙角的角落,那里是视线死角,也不太会被日常清扫注意到。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纸团可能被守卫发现并没收,可能被忽略,也可能……被隔壁的陈斌,通过某种方式看到。如果他们之间有除了下水道之外的其他缝隙或通气孔(老式建筑常有),而陈斌又足够警觉的话。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和煎熬。蓝胭脂强迫自己像真正的囚徒一样,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时而翻阅杂志,时而对着墙壁发呆,将焦虑和急迫深深埋藏在麻木的外表之下。
时间到了下午,例行检查的换成了另一个表情更凶悍的守卫。他仔细检查了房间,目光扫过角落的纸团,停顿了一下,但最终没有捡起,只是用脚随意地将其踢到了更角落的柜子底下。
蓝胭脂心中微沉。守卫注意到了,但没当回事。这可能是好消息(纸团留下来了),也可能是坏消息(他们故意留下,想看谁会去动它)。
傍晚,冯曼娜再次出现,这次是带她去见青木武重。
“蓝小姐,休息得如何?”青木武重在办公室接待她,笑容依旧,“考虑到你的伤势和……适应情况,我们为你安排了一些基础工作,希望能帮助你更快地融入。”
所谓的“基础工作”,是在一个隔音效果很好的房间里,监听并分析一些录制好的战场环境音、模糊的无线电通话片段,甚至是一些人声嘈杂的聚会录音。要求她从中分辨出特定的关键词、口音、背景声来源,或者判断说话者的情绪状态。
这是对她能力的进一步测试和榨取,也是将她纳入特高课工作流程的开始。蓝胭脂知道,自己必须把握好分寸。她展现出足够让青木武重满意的辨析能力,但在一些关键片段上,她会表现出“不确定”或“需要更多样本对比”,既显示了自己的价值,又没有一次性亮出所有底牌。
青木武重对她初步的工作成果表示“赞赏”,并暗示如果持续表现出色,她的活动范围和待遇都可以得到改善。
结束工作,被送回囚室的路上,蓝胭脂经过走廊时,状似无力地靠向墙壁,手指迅速在墙面上某处不易察觉的旧污渍旁,用指甲划了一个极小的、代表“等待”的密码符号。这是给可能也在观察外部情况的陈斌一个信号。
回到房间,她的心立刻提了起来——角落柜子底下的那个纸团,不见了!
是被守卫清扫走了?还是……被陈斌“拿”走了?
她无法确定。直到深夜,当一切归于寂静,她将耳朵紧紧贴在地面那块特殊的地砖上,屏息凝神。
许久,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极其微弱、但比之前更清晰一些的震动感,从下方传来。不是连续的密码,而是有节奏的、轻轻的三下叩击,停顿,再两下叩击。
这是她和宋勉在青特班时约定过的、表示“已收到,安全,等待下一步”的简易确认信号!
陈斌收到她的纸团了!而且他用这种方式回应,说明下水道联络方式或许真的被监控了,他找到了更安全的传递方法(可能是利用了柜子后面墙角的缝隙)!
蓝胭脂心中涌起一股热流。联络建立了!虽然依旧脆弱,但至少确认了陈斌还活着,并且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和沟通能力!
她必须尽快从他那里获取最关键的情报,并想办法送出去。但如何传递?冯曼娜的警告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常规的联络渠道(如果还有的话)可能都不可靠。
她想起了宋勉,想起了“鹊桥”预案。那一定是极度危险的后手。不到万不得已……
就在这时,她房间的门锁,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这个时间,绝不该有人来!
蓝胭脂瞬间从床上弹起,迅速将一切恢复原状,躺下装睡。
门被轻轻推开,没有开灯。一个黑影闪了进来,反手关上门。借着气窗透入的极其微弱的月光,蓝胭脂认出了来人——是冯曼娜!
她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