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州剑首眼里,青阳宗值得接下他一剑的,也只有方原。
可他没想到,就在他这一剑将要斩落,毁掉青阳宗时,却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如今距离还很远,很且看起来很古怪。
但他却忽然间感觉到了莫大凶险,一双眼睛的瞳孔,都收缩了起来。
“呛啷啷……”
他那一剑之势,已经凝聚到了极点,但却没有斩出去,而是忽然间深吸了一口气,更无穷的剑意,自四面八方聚敛而来,皆附着到了他的剑上,甚至是四面八方的金相法则,都被他这一剑引动,不知有多少青阳宗弟子手里的长剑,忽然飞到了半空之中,与他共鸣。
这是他遇得了强敌,在用尽了全力蓄势的表现。
而相比起九州剑首的激烈反应,那个正在慢慢走来的跛足人,则是异常普通。
他只是顺着那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慢慢走了过来,速度在外人眼里看来,那是无比的慢,他的面容清秀,但却少了一只眼,没有戴眼罩,所以显得有些扭曲,一只脚踏前,竹杖点地,另一只脚跟上,就这么笨拙而缓慢的动作之下,他却很快便到了百里之外。
发觉了九州剑首的异常反应,正与黑冠老者恶斗的方原,急切间一回头。
然后他心里微愕,生出了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
身受重伤的青阳宗宗主等人,也同样都是有些诧异,没想到九州剑首蓄势已久,但那一剑,居然迟迟没有落将下来,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向山下看去。
然后修为高些的,便看到了那个跛足人。
第一反应,是愕然,而又陌生,然后,便慢慢的想起了一个人来。
青阳宗宗主陈玄昂忽然转头看向了云长老,颤声道:“是……是那个人吗?”
云长老脸色激动万分,过了许久才点头:“是他,他居然回来了……”
“哈哈哈哈……”
青阳宗宗主陈玄昂忽然大笑了起来,像是捡了二百两银子一般,笑的极为舒畅且嚣张,目光狠狠看向了半空之中的九州剑首,大叫道:“你没想到吧,我都没有想到,你胆大包天,犯我青阳三千里禁,将我青阳当作蝼蚁,说我青阳只是走运教出了一个好弟子……”
“但是……”
他微微一顿,鼓足了力气:“谁说我青阳只有一个弟子了?”
……
……
青阳宗主陈玄昂的声音,在山谷之间荡来荡去,悠悠不绝。
面对这小人得志的声音,九州剑首根本就不理会,他只是冷冷盯着那个跛足人。
眼见得那人已经到了百里开外,他忽然沉声低喝:“你就是那个剑痴?”
他的声音,如弹剑龙吟,嗡嗡不绝。
空中都像是出现了细密的剑影,直将他的声音,送到了百里开外去。
而从他这话里的凝重之意,便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知道这个跛足人的存在的,事实上,这个跛足人,本来就是一个世间很怪异的存在,他的名声极低,只有一些相关的人,或是世间顶尖的人知道,就连他的师门,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也几乎没有想起过他来……
但九州剑首却无疑是知道的。
只是迎着他的喝问,那跛足人毫不理会,仍是在慢慢向前走。
一恍神间,他又已靠近了三十里。
九州剑首心间一寒,厉声喝道:“我知道你,也知道你也是避世之人,我们理念相合,大道相符,你既是传说中的剑痴,那便是只求一剑,万事不碍于心,不知是也不是?”
跛足人仍是不答,像是不会说话,只是慢慢向前走来。
他已经距离青阳宗,只有五十里。
九州剑首心间生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压力,身边无穷剑意呼啸,犹如聚啸了一团一团雪光,像是太阳一般耀眼,将天地之间所有的光芒都夺了去,无数剑影在他身边旋转,凝聚着无法形容的力量,即便是天地法则,也在接触到了他身边剑影之时,便无声破碎了开来。
但九州剑首还是强行压制着身上的剑意,再一次沉声大喝:“世人都称赞你的剑道,就连我的后辈也是如此,但你既然走的是孤绝之路,便该知道剑心无碍,大道独行,你若在世外,那你的剑道便可比肩日月,可你若沾了凡尘,那你的剑道便会沾了因果,再也不……”
他的话里,竟似带了些谆谆劝说之意。
可是那跛足人不听。
他只是自顾自的,慢慢走到了十里之外,然后轻轻抬起了头来,看着青阳宗周围的一草一木,也不知他心里是否泛起了些涟漪,更不知他是否看到了某些旧日的景物,因为他的脸上似乎永远也不会出现什么表情,不仅是笑意,连怒意,与哀意等等,都不会出现。
他就这么慢慢走进了青阳宗旧日的领地之间,踏足了那偏僻的山路。
然后当他遇到了一条小溪之时,慢慢蹲了下来,轻轻伸手,在小溪里掬了捧水喝。
九州剑首一张脸,已紧绷到了极致,他再次沉喝大喝:“你……”
但这次他的话没有说下去。
在那跛足人喝罢了水后,便站了起来,随手捡起了溪边的一节竹枝。
这竹枝便是刚才九州剑首一剑斩落,余锋毁掉的山林之中跌得满地的竹枝之一,只有三尺长短,上面还生着些翠绿的竹叶,被跛足人捡了起来,而后随手向着山上挥了过来!
“唰!”
一道轻轻淡淡的剑光,陡然逆冲上山。
九州剑首的瞳孔,忽然间便缩紧了,沉声低喝。
于此一霎,他身边那一轮由无尽剑意凝聚而成的烈日,便忽然间暴散了开来,这是他花费了很长时间,倾尽全力便聚啸了起来的剑意,已代表着他一身剑道修为的极致,于此一霎倾力斩出,看在了外人眼里,便仿佛他挥手之间,引落了一条银河,滚滚向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