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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伦的眼里,分明透着不屑,洛阳城里,其实早已传开了,说是一个厨子,居然入了四门学,举荐人是鸿胪寺卿卢胜,这卢胜如今已经成了笑柄,这自然不去提,可是四门学又何尝不是成了笑话

在国子、太学、四门三学之中,四门学的师资力量是最差的,虽然学生多,可是大多数子弟只是低级官员之子,并没有太深厚的家学渊源,至于所谓的平民俊杰子弟,那更是笑话。这里头牵涉到的是另一个问题,所谓的俊杰子弟,都是各州县举荐的,有不少人是富家子弟,地位不高,却是拼了命钻营进来,质量更是参差不齐。

三大学里,四门学本就最烂,国子监每次测考的成绩都是垫底,惨不忍睹。

学校烂并不代表博士们服输,不管怎么说,王伦还是很有上进心的人,只要维持不算太烂,面子上至少过得去。可是现在,一个厨子都成了助教,真是岂有此理,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厨子可以做助教,那他这个博士岂不是只要一个货郎就可以胜任了这何止是侮辱四门学,简直就是侮辱自己。

王伦很冷漠,冷漠到了骨子里,他查验着秦少游从吏部取来的文书,警惕地打量秦少游,很想从秦少游的身上挑出点刺来。

可是他有点失望,因为这个家伙不像厨子,反而生得颇为俊秀,再配上一身青衣官服,腰间扎了个铜腰带,把身子束紧,反而有点卓尔不群的潇洒。

而且这厮还彬彬有礼:“下官是秦少游,还望大人赐教。”

王伦斜着眼,轻轻地冷哼一声,手搭着案牍,漫不经心的道:“你既是市井出身,这是你的机缘,可是步入了四门学,就要为人师表,万不可滋事生非,更不能将一些恶习带到学里来,如今助教有六人,分掌算学、律学、五经、书学、史学,唯独有诗学一门,却是无人教授,本官会让胥吏先带你安顿,明日开始,至明经堂,传授诗学吧。”

唐朝很重诗,大周也不能例外,甚至所谓科举,还有专门的诗考,诗做得好也能做官。

秦少游想不到王伦居然给他这样的重任,他现在不明就里,所以行了个礼,告退出去。

王伦则是捋着须,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更加冷漠。

过不多时,一个绯衣的博士却是从一旁的偏房里走了出来,此人乃是督导博士,叫王岩,他和王伦是同乡,又算是本家,平时走得最近,王岩禁不住皱眉,道:“诗学博大精深,岂可让一个厨子来传授王公,这样不妥当,太儿戏了吧。”

王伦捋须,笑了:“四门学的诗学如何”

“这与国子和太学相比,自是相差甚远。”

相差甚远都算是抬举了,其实是差之千里。

这一点都清楚,道理很简单,一方面是师资差,而且学生良莠不齐,与国子学和太学那种动辄家里就是宰相、尚书、侍郎出身的子弟相比,人家在入学之前就有专门的鸿儒传授知识,而国子学和太学的博士、助教又都是天下有名的大儒,便是一头猪,耳濡目染,也能出口成章了。

四门学则是不同,大多数人底子差,基础薄,让他们学史、学律或者学五经倒还勉强过得去,只要勤学,多少能勉强跟得上,可是诗这东西,凭的却是积累,绝不是凭空就能学的。

所以四门学的诗学很差,每一次国子监的测考,都是倒数第一,及格率连一成都没有,惨不忍睹。

王伦又笑了:“既是相差甚远,那么即便让此子来教授诗学,又能坏到什么地步”

“这”王岩呆住了,然后点头,破罐子破摔嘛,四门学的特长本来就不是诗学,反正已经够烂了,再烂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王伦又道:“况且,就算到时测考又是落后于人,多少也有个推诿的理由,不是么这两年,四门学的成绩总是不甚理想,国子监那儿屡屡斥责,从前总是无言以对,可是下次,大可以说,这非你我之罪。”

王岩也笑了:“不错,国子监非要塞个厨子来授学,一塌糊涂,这又怪得了谁”

王伦目光幽幽,最后冷冷地道:“最紧要的,还是得把这个人赶走,此子在四门学一日,就是四门学的耻辱,你我之辈,尽都颜面扫地,他教授诗学,等到国子监测考之时,若是惨不忍睹,正好可以寻个理由把他打发出去,他走的是卢胜的门路,到哪里做官,这和你我无关,就是不能来四门学,辱了学里的清誉。”

“王公所言甚是。”王岩想不到王伦居然是一石三鸟,于是他放下心来。

王伦转而一笑道:“可是赶人是一回事,学里也不能排斥他,对他好一些,平时住宿饮食都要悉心一些,省得到时有人说我等心胸狭隘,好啦,你去看一看,安排妥当一些。”

第三十八章:天下第一

在紫微宫里,刚刚召见完三省的要员,武则天已有些乏了。

她照例地卧在榻上,脸枕着手假寐。

几个宫人小心翼翼地换了熏香,吹熄了数盏宫灯,使寝殿内昏暗了一些。

上官婉儿照例是要随侍的,近来政清人和,所以陛下的心情还算平静,这几日午时的小寐,让陛下睡得更沉了一些。

突然,假寐中的武则天道:“秦少游上任了么”

这个时候问到了秦少游,让上官婉儿苦笑,陛下对这个人的印象很深,可见这个家伙巧舌如簧到什么地步,其实即便是上官婉儿,也深知那家伙在陛下面前的表现可谓是精彩绝伦。

“昨日到任了,被遣去教授诗文。”

“诗文”武则天张开了眸子,不由哂然一笑道:“朕的大臣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省心了,那些博士居然也晓得不拘一格,怎么突然就不在乎秦少游的出身了”

上官婉儿抿抿嘴道:“大臣还是那些大臣,怎么会突然改了性子,只不过”

“你说罢。”

“四门学的诗文本就是糟糕透顶,上年国子监测考,合格者连十之一二都没有,那些个博士,可精明着呢,让秦少游去教授诗文,不就是破罐子破摔么”

“破罐子破摔”

“是啊,反正到时候,四门学的诗文糟糕,不正好可以让秦少游做替罪羊,以臣愚见,秦少游在四门学是待不了多久了。”

“是么”

“要不要给国子监打个招呼”想着陛下对秦少游的关注,上官婉儿也不由着对秦少游有那么点儿同情了。

那些个四门学的老官油子,哪一个不是鸡贼无比,精着呢据说他们对秦少游很是照顾,破例给他安排在博士才有资格享用的宿舍住宿,不只是如此,还专门派了个胥吏照料他的起居,种种捧杀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而秦少游在上官婉儿这种明眼人看来,那就真正是弱势群体了,连上官婉儿都为秦少游有些抱不平。

武则天嫣然一笑,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上官婉儿一眼,旋即眼眸闭上,继续假寐。

良久,她突然低声呢喃道:“人是鸿胪寺卿卢胜举荐的,和朕有什么干系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