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要看节目内容。”礼子盯着茶汤黄绿、味道不怎么样的绿茶说。声音缺乏气力,就像在呻吟。
“那位记者肯定要追究三中老师的责任,因为不可能拿那些小混蛋开刀。他们还未成年。”说着,名古屋又歪了歪脑袋,“那些小混蛋的家长怎么样了”
“据说也去采访过了。”
“哦。”
“那位茂木记者好像还挨了揍。”
名古屋笑了起来:“是被木材厂的社长揍的吧好像叫大出,对吧”
“有什么好笑的。听说挨揍的场面也被拍下来了。”
这也是茂木记者告诉津崎校长的信息。被采访弄得火冒三丈的大出胜直接跑到三中的校长室,对校长大打出手。而这一光景似乎也被茂木偷拍下来了。因为当时在校园里游玩的学生看到茂木记者手里拿着摄像机。
“嗯,好啊。这样的话,世人就都知道不仅仅是学校有问题,家长原本就够糟糕。”
礼子搞不懂,名古屋为什么能说得这么轻松
“我刚去过三中,才回来。”
“哦,是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吗”
“教职工都在开会,没见到老师”
不过她跟岩崎总务沟通了一下。令礼子感到意外的是,他对这件事了解得十分详细,也非常担心津崎校长和森内老师。
“听岩崎说,森内老师已经递交了停职报告。”
“啊呀呀,”名古屋的小眼睛瞪得溜圆,“这怎么行至少在节目播放之前,一定要严守教育阵地啊。在这个节骨眼上当逃兵是最愚蠢的行为。”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她似乎真的患上了神经衰弱。”
“那是。撒谎的人会得神经衰弱。撒的谎没人信,精神压力自然就大了。”
这番话刺痛了礼子的耳朵,让她想起自己是为了什么来找这个小老头的。
礼子的眼前浮现出三宅树理那张脸。瘦如骷髅、满是粉刺,没有半点青春期少女的活力。心底则回响起她那些流畅无比的谎言。
「我听过这样的说法。什么时候来着嗯,大概是去年秋天。那天放学后,我看见大出他们三个人在教室里窃窃私语。他们说:柏木那家伙看着就来气。」
“是这样的。我有点事想听听你的意见。我想你在这方面肯定经验丰富。”话有点难以出口,礼子说得结结巴巴的,“某个事件的相关者说的话很难令人相信,为了戳穿这个人的谎言,我付出了努力,谁知她又编造了新的谎言”
我在说些什么呀自己都快听不懂了。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顽固的说谎者”
名古屋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眯起眼睛看着礼子:“你说的这个相关者,就是写举报信的那位”
礼子大吃一惊。他怎么会知道
名古屋慵懒地笑了笑。笑的模样也半点不正经。
“一猜就中”。
“你怎么知道的”
“哈,我有耳朵啊。”说着,他还故意用手指挖了挖耳朵眼。
“不会是庄田他”
“喂,这种事你跟庄田说过”
礼子沉默了。其实这等于承认了。
“放心。我不是听他说的。我的耳朵灵着呢。别这么板着脸啊,也不是别人说的。”礼子刚想回敬他几句,谁知他又明确地说,“是那个学校的女生吧”
完全被名古屋牵着鼻子走了。
“嗯,是。”
“跟那三个小混蛋有仇”
“我想也是。”礼子低着头叹了口气,说,“她的心情,我也能理解。”
这时,礼子听到了一声坐垫漏气般的怪异声响。抬头一看,原来名古屋也在叹气。“太天真了。”
“可是”
“无论动机如何,都不能编造谎言。做了坏事,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不然这社会可就不像样了。”
这话说得太冠冕堂皇了,礼子一时不敢相信,坐在自己跟前的,真是那个名古屋
没错,就是名古屋,还有空气中飘荡的尘埃和尼古丁的味道。
“你们这些少年课的,张口闭口就是什么青少年的健康成长啦,学校是圣地啦,孩子可塑性大,不能严加惩罚啦。要我说,这些都是屁话。我们经手的案子中有一大半吧,如果那些犯案的家伙小时候能受到父母老师的严格管教,就不会犯罪。可你们总是想包庇他们。”
“哪里包庇了只是遵守青少年保护法的精神罢了。”
“上次那起抢劫伤害事件就不明不白地不了了之了,而你们只会袖手旁观,难道这也是青少年保护法的精神”
听名古屋的口气,他好像多少有些愤慨。没想到,这个小老头对这件事还挺上心的。
“那可是两码事。”
“哦,是吗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名古屋又抽出了一根皱巴巴的香烟叼在嘴上,依然没有点上火。
“我只是想问该怎样对待顽固的撒谎者。她本质上并不坏,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谎言继续有效而接连撒谎,最受伤的还是她自己。我很困惑,所以想到来问问你。”
简直难以置信。怎么会说自己“很困惑”呢
“哦,真是难得,你这么一本正经的,原来是想让我帮你出出主意,对吧”
是这么回事,可这么赤裸裸地讲出来,让人不太舒服。
名古屋拖动椅子,靠近礼子:“好吧。那我来告诉你。”
礼子稍稍后退,感觉上像是带着椅子退后了三米。
“你们老是照顾着的那个叫大出的小混蛋,不管本性烂到什么程度,他其实知道自己在做坏事。明明知道不对,可就是忍不住要做。他的精神上有哪根线搭错了,只要不纠正过来,他就会一直这样明知故犯。事情暴露了,就撒谎糊弄;糊弄不过去,要么服软认错,要么耍泼撒野,然后继续犯错。”名古屋手拿香烟,将一头指向佐佐木礼子,“可是,你说的那个写举报信的小姑娘跟那些小混蛋不一样。他们是有本质区别的。”
礼子不假思索地反问:“有什么不一样”
名古屋看着礼子的眼睛说:“这个小姑娘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是错误的,是坏事,因为正义在她那一边。所以,无论是谁,无论怎么调查,她都不会承认。”
礼子无法反驳。她缄口不言,一动不动。
“这种时候就要把脓挤掉。让那个叫茂木的记者彻彻底底地去调查,打翻水桶,倒尽脏水,然后再考虑以后的事也不迟。我能出的主意就是这些。好了,你走吧,走吧。”
礼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转椅飞快地向后滑去,撞到东西才停下来。
她就是要做出“愤然离去”的姿态。名古屋的意见太过粗暴,根本不考虑具体情况。他完全不懂犯罪心理,更不用说成长期青少年的复杂心态。
礼子走到刑事课的门口时,又停下了脚步:“名古屋警官。”
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