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退大法)
十六小时前。
清晨。
阳光如同最吝啬的施舍,挣扎着透过那扇破旧窗帘唯一的、边缘已经磨损开线的缝隙,在满是灰尘的空气中,投下一道狭窄而清晰的光柱。
光柱中,无数微小的尘埃像迷茫的浮游生物,无序地、永恒地飞舞、碰撞,却丝毫驱不散屋内的阴冷和弥漫在每一个角落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周凡是被胃里灼烧般的、尖锐的饥饿感硬生生弄醒的。
这种饥饿感已经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饿”,它更像是一种来自身体内部的、针对生存本身的抗议和警告。
他挣扎着从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铺上坐起。
浑身的骨头像是生了锈的老旧机器零件,每动一下都伴随着僵涩和隐隐的酸痛,嘎吱作响。
昨天最后一包泡面,连汤带水都已经消耗殆尽,空荡荡的胃袋此刻正剧烈地收缩着,发出阵阵绞痛,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感。
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尝到的只有苦涩。
求生的本能,或者说,是对坠入无边黑暗前,对那最后一点微弱光亮的盲目追逐,驱使着他。
他开始了例行的、带着屈辱意味的搜寻。
他翻遍了身上所有口袋,抖落了每一个抽屉的角落,甚至把那个吱呀作响的破书桌的所有缝隙、以及那几个充当座椅的叠放起来的空纸箱都仔细摸索了一遍,最终,只在牛仔裤那个几乎要被磨破的后袋里,摸出了几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皱巴巴、带着体温的纸币。
两张一块,还有一个五毛的纸币。
边缘有些卷曲,金属硬币上带着汗湿的黏腻感。
总共,两块五毛钱。
这个数字,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连一碗最便宜的、只见汤水不见油星的素面都买不起了。
他捏着这几张轻飘飘的纸币,却觉得重逾千斤。
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楼下。
临街那家彩票站,那“一夜暴富,改变人生”的鲜红色横幅,在清晨略显苍白的阳光下,像是一个巨大而刺眼的讽刺,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仿佛在对他招手,又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他的落魄。
他曾经无数次对此嗤之以鼻,认为那是心智不成熟的失败者才会沉溺的白日梦,是智商税。
可现在,他连做那种梦的资格都快没有了,他甚至连一个失败的奋斗者都算不上,只是一个被债务逼到墙角的可怜虫。
但是,除了这个,他还能做什么?去乞讨?去偷窃?他残存的自尊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