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墟市启门(1 / 1)

陈观棋叼着根刚从崖边薅来的狗尾巴草,嚼得咯吱响,视线从罗烟那抹笑里滑过去,落在她身后的卦摊上。摊主是个瞎眼老道,正用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龟甲,龟甲纹路里嵌着的朱砂,在灯笼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失望这东西,就跟风水里的煞位似的,”他吐掉草根,耳坠上的铜钱随着歪头的动作晃了晃,“你越怕它来,它来得越勤快。不如学学这老道,眼不见心不烦。”

陆九思赶紧掏出笔记本,笔尖在“陈观棋说煞位像失望”这句话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问号。他刚把本子塞回兜里,就被白鹤龄拽了把胳膊——街角阴影里,几个穿玄枢阁制服的人正朝这边看,为首那人袖口绣着银线北斗,是阁里专管外事的“天权使”。

“看来墨三更把咱们卖了个好价钱。”白鹤龄声音压得低,指尖在袖摆下快速掐诀,袖口飞出三张黄符,悄无声息地贴在三人后心,“灵衡会的人在盯罗烟,咱们先混进‘百器行’。”

百器行的门脸是块巨大的陨铁,上面用金粉画着二十八星宿图。刚迈过门槛,陆九思就被门后的景象惊得张大了嘴——货架上摆着会自己转圈的罗盘、能映出人影的青铜镜、刻着符文的桃木剑,最显眼的是柜台后的琉璃柜,里面悬浮着半块虎符,与白鹤龄腰间的那半块隐隐相吸。

“哟,这不是阵师堂的小师妹吗?”掌柜的是个独眼老头,眼眶里嵌着颗黑曜石,“你师兄当年在这儿寄售的东西,还等着你来赎呢。”

白鹤龄脸色骤变,手按在剑柄上的力道让指节泛白。陈观棋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朝琉璃柜努嘴:“那虎符的煞气重得能压垮三条龙脉,你确定要拿?”

老头突然笑了,黑曜石眼珠转了转:“地枢传人的眼力果然不错。这虎符是用活人精血养的,沾了它,布阵时会被反噬……就像你师兄当年那样。”

“闭嘴!”白鹤龄的剑“噌”地出鞘,剑气扫得货架上的器物叮当乱响。陆九思突然捂住眼睛,蛊虫之瞳不受控制地发动——他看见老头的影子里藏着个扭曲的人形,脖颈处缠着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攥在罗烟的手里。

“别冲动。”陈观棋突然掏出算命幡,“哗啦”一声展开,幡面上“观棋问脉”四个字挡住了白鹤龄的视线,“这老头的命盘里,贵人线缠着根黑线,是被人下了‘替身咒’。”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灵衡会的人簇拥着个金发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穿着黑色长风衣,胸前别着枚银质十字架,正是凯撒。他身后跟着的十二个人,每人手里都捧着个铜盆,盆里燃着绿色的火焰,火焰中隐约有铁锁链晃动的声音。

“陈先生,久仰。”凯撒的中文带着古怪的腔调,他指了指琉璃柜里的虎符,“我听说,这东西能打开天机碑的第一层封印?”

陈观棋没理他,反而问独眼老头:“你影子里的那位,是三年前死在黑土屯的阵师吧?”老头浑身一颤,黑曜石眼珠里渗出黑血。

罗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指尖绕着根红线:“凯撒先生还是别打虎符的主意了,这东西认主,除了白鹤龄,谁碰谁倒霉。”她突然朝陈观棋眨了眨眼,“就像天机碑,除了地枢传人,谁解谁遭天谴。”

陆九思突然觉得后颈发凉,转身看见天权使带着人站在二楼回廊,手里拿着张画像,正对着陈观棋比对。画像上的人穿着青布长衫,叼着狗尾巴草,赫然是陈观棋的模样,只是右下角盖着个猩红的印章——“盗宝通缉犯”。

“看来有人急着给咱们扣帽子。”陈观棋慢悠悠地收起算命幡,“百器行的地脉是从西北方来的,对吧?”他突然一脚踹向西北角落的货架,货架倒塌的瞬间,露出后面的暗门,门楣上刻着“天机”二字。

独眼老头惨叫一声,影子里的人形突然扑向凯撒,被绿色火焰烧成了灰烬。凯撒皱眉挥手,十二盆火焰同时暴涨,将暗门团团围住:“既然地枢传人想请我们看戏,那就却之不恭了。”

白鹤龄突然将半块虎符抛向暗门,两块虎符在空中合二为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暗门缓缓打开,里面传来水流声,隐约能看见一条由青铜铸就的甬道,甬道两侧的石壁上,刻满了与《青囊经》残卷相同的符文。

“走吧,看看是谁在天机碑后面等着咱们。”陈观棋率先迈步,狗尾巴草在他唇间上下晃动,“陆九思,记着,待会儿见了棺材别掉链子——上次在倒悬棺局,你尿裤子的样子,我可还没忘。”

陆九思脸一红,赶紧跟上,笔记本上又多了一行字:“陈观棋是混蛋,但跟着他准没错。”白鹤龄望着两人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又恢复了冷脸,提剑跟上。

暗门后,青铜甬道的尽头传来阵阵钟声,仿佛来自地心深处。陈观棋摸着石壁上的符文,突然停住脚步——其中一个符文被人用利器刮过,痕迹很新,像是不久前才留下的,而那符文的形状,正是师父手札里画过的“镇龙符”。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裴无咎临死前拍进来的铜符正在发烫。狗尾巴草从唇间滑落,他突然笑了,笑声在甬道里回荡,带着点丧,又带着点了然:“师父啊师父,你这局布得,可比我当年勘错的那处宅子,要大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