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仿佛时间都已经静止，寂静的夜里，使何小杰骤然清醒，看着面前蹲坐在自己身旁的公孙战，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恐慌的感觉。
公孙战蹲坐在他面前，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奇怪，他紧紧皱着眉头，既有疑惑，又有纠结，而他的眼神中无比深远的地方，却是微微往出来渗透着寒冷的杀意。
何小杰一时不知道面前的情景是梦还是现实，早在很久以前，他在与谢天福做出那件事之后，好多次的夜里，他也常常会梦到，他们的所作所为暴露在世人面前，而他清晰的记得，自己的梦中，公孙战得知一切之后，就是这样的表情。
何小杰纵使成功杀死自己那一直仇恨嫉妒着的哥哥，可无数次的夜里，他也曾从噩梦中惊醒，他心中也一直恐慌着，害怕消息真的败露，他的心中，无时无刻不被这些压力着，只是，他在旁人面前，永远都是面色平静，从来不会使这些恐惧表现出来而已，但是此刻，却是不同了，他在江尽魔鬼一样的压力下死里逃生，心中的防线早已接近崩溃，此刻，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公孙战，以及他那和自己梦中一模一样的表情，使他似乎再也坚持不住了。
何小杰强行挤出一些笑容，只是那表情比哭都难看，他慢慢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道：师侄，你来救我们了？我们好惨啊……江尽……把所有人都杀了……你谢师叔也没跑掉啊……我真的好后悔……
何小杰慢慢的，竟然哽咽起来，仿佛他的心中真的是无限的后悔一样。
公孙战看着他此刻半生半死的样子，也慢慢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在沉默许久之后，才慢慢开口道：师叔，你真的后悔吗？这些不都是你计划好了的吗？
何小杰闻听此言，慢慢的，哽咽的声音消失了，他看向天空的目光，却是愈发深邃起来。
公孙战慢慢坐到地上，流着眼泪开口道：让我猜一猜，为什么你们明明知道江尽实力强大，却还是在第一眼看到他送来的信后，就立刻不做任何考虑的带人过来，丝毫不怕，或者也可以说是彻底顾不上，他肯定会提前埋好陷阱这件显而易见的事，并且，你们还刻意克减带来一起追杀江尽的人数，只带着自己的心腹，还真是难猜啊，你们，是怕泄露什么东西吧？
何小杰听着公孙战的话语，此刻心中已经彻底明了，也不再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夜空中那一轮明月。
公孙战继续慢慢开口道：害怕泄露的，肯定不能是江尽的行踪，我猜猜，是江尽，用你们杀害了自己师兄哥哥，谋取向刀门掌门之位这件事威胁你们的吧！你们做出这件事，这么多年，想必午夜梦回，也会记起这些事，所以，江尽抓住了你们害怕暴露的想法，却是大大方方的告诉你们他的方位，甚至大大方方的布下陷阱，因为他知道，你们是真的害怕消息暴露，害怕自己会被向刀门众人报复，害怕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从此成为被江湖上人人喊打的卑鄙小人！所以，你们在恐慌之下，一定会拼命掩盖消息，会想要赶紧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江尽，从此让这些事石沉大海，所以，你们才会只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心腹前来，你们害怕万一带到人多了，江尽说出这些，会被很多人记下，到时候，要想让很多人闭嘴反而难办了，所以，你们带来了自己的心腹，因为你们明白，只有这些人是对你们完全信任的一把把尖刀，若是其他人的话，说不定会对你们有所怀疑，可只有你们自己的心腹，他们是完全信任你们的，你们的计划，大概就是让这些信任你们的人，化作你们两人的利刃，让他们糊里糊涂的于江尽同归于尽吧！到时候，即使有人活下来并且听到了真相，你们也能再次利用他们对你们信任，想办法抹除他们，为了防止消息暴露，你们甚至连自己的心腹也能舍弃吗？
何小杰微微一笑，却是缓缓闭上眼睛，慢慢开口道：可是，我们毕竟还是太慌乱了，光顾着不让消息暴露，可却是低估了江尽……江尽他，懂得利用毒蛇，懂得利用内力，更懂得利用人心，我们，确实是败在他手上了……
公孙战怒吼道：你们是败给了自己！败给了自己的邪念，败给了自己的恐惧，败给了自己的错误！
何小杰此刻依旧闭着眼睛，只是慢慢开口道：事到如今，都已经迟了，我何小杰这一辈子，算计了很多事，也做了很多事，但是，我每次的算计，每次做的事，都是拖着身子，一步步往上爬而已，我不觉得自己错了，生而为人，谁都是想要拼命进步的，只是方式不同而已，到最后，谁失败了，谁才会被所有人评价对错。
公孙战听着他这样的说法，却再也忍不住的冷笑出声，慢慢的，他从怀里掏出小刀来，紧紧握在手里。
何小杰即使闭着眼睛，也依旧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开口道：实话说来，我其实还是很佩服江尽的，到了那样的地步，还能拼命的找出一条路，把我们所有人耍的团团转，我虽不如他，可却也凭着自己，爬到如今的地步，从我成功教唆谢天福杀了我哥哥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想着，哥哥他那么厉害，还不是死在我的手上！我原来不比他差啊！哈哈哈哈……
何小杰仿佛释然一样轻轻的笑着，公孙战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恨意慢慢传输到手上，又传输到刀上，最后，他没有任何犹豫的，一刀下去，刺入何小杰的胸膛，终于，何小杰闭着眼睛，身体没有任何挣扎，就这样，慢慢失去了气息。
一切了然，害死他师父的何小杰，终于死在了他的刀下，他终于为师父何小仙报仇了。
寂静的夜里，何小杰躺在山路上死去了，死前，他心中既有遗憾，却也有满足，脸上的表情也是似叹似笑，他心中无尽的想法也在这一刻彻底终结。
公孙战杀死何小杰之后，在原地静静的坐了许久，只是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死尸，终于，他慢慢站起身来，走向远方。
夜色里，公孙战只是呆呆的在山路上走着，很快远离了何小杰的尸体，他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去，却只是不想待在这里，这里太压抑了。
公孙战握着带血的小刀，心中不知道该释然还是该遗憾，此刻却只是呆呆的走了许久，望着天空的明月，与面前没有尽头的山路。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山路上，一个人踉跄的身影却是慢慢过来，公孙战看见那人的人影，也是不知不觉的朝着那人而去。
直到他与那人越走越近，公孙战才认出来，面前踉跄走来的那人，正是江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