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吹进了这个批发市场,吹来一丝燥热。
肥波被玲玲这突如其来的、毫不留情的质问彻底钉在了原地。他张着嘴,像条离水的鱼,喉结上下滚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那张油腻的胖脸上,愤怒、羞耻、难堪、还有一丝被彻底看穿的恐慌交织在一起,精彩纷呈。他指着玲玲,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你……你懂个屁!你……”
“我不懂?”玲玲打断他,冷笑了一声,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冰冷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肥波的脸,“我只知道,一个男人,连往上走一步、去见识更大的世界、哪怕只是装装样子的勇气都没有!守着别人施舍的一点东西就心满意足,还把它当成天大的情分!黄大卫,你真是……”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最终只是咬着牙,吐出两个冰冷的字,“没劲!”
说完,她甚至没再看肥波一眼,猛地转身,踩着那双在泥泞市场里显得格外格格不入的白色细跟凉鞋,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市场外走去。米白色的裙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很快消失在拥挤肮脏的人流深处。
留下肥波一个人,像个被抽掉了骨头的破麻袋,僵立在原地,手里还无意识地捏着半块苹果。周围摊主探究、嘲笑、幸灾乐祸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市场浑浊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沉重地压着他,耳边只剩下玲玲那最后两个字在嗡嗡作响——
没劲!
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血色褪尽,只剩下惨白和狼狈。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吼出来,只是颓然地、深深地佝偻下了腰。
玲玲一个人刚走进公厕,口袋里的特制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那震动隔着布料传递到她的皮肤,像一道电流。玲玲快速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是李大纲发来的加密信息:
「目标人物王玲玲(真)入职县警局档案室完成,身份掩护稳固。你处进展如何?务必谨慎。」
真正的王玲玲……李凌波的女人……此刻应该正坐在窗明几净的警局办公室里,穿着笔挺的制服,整理着干净的档案。而自己呢?李凌波?顶着这个混乱不堪、连性别都模糊的“王玲玲”外壳,在这充斥着廉价仿冒品和腐烂气味的混乱市场中,挽着一个沉溺在虚假荣光里的胖子,试图从他浑浊不清的记忆和有限的情分里榨取一丝有用的毒液。
身份的撕裂感像冰冷的钢丝骤然勒紧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硅胶义乳紧紧压迫着胸膛,在洗手间闷热潮湿的空气里,那份沉重的束缚感、皮肤摩擦带来的异样感变得无比清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不属于她的累赘,提醒她付出的代价是何等荒谬。她用力闭了闭眼,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眩晕,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确认肥波持有铁山名义分红,封口性质明显。对徐铁山过往及当前核心业务极端回避,警惕心仍存。探查‘情分’根源受阻。徐疑心未消,行动需克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