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碜的晚餐上桌,张美娟刻意哀叹:“家里…是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了。”成功给恍惚的江建国植入“存粮耗尽”的绝望感。江慧慧抱怨连连,江建国麻木吞咽。
江建国浑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扇紧闭的小门。
他望着门板上斑驳的木纹,喉结滚了滚——方才江月月进门时,雨衣上的冰碴子砸在玄关地板上,发出细碎的响,她摘帽兜时,额角的碎发沾着雪,眼神却亮得像淬了冰,开口就怼:“怎么,不认识了?”那点刺劲儿,倒比从前任何时候都鲜活,可他偏偏从那鲜活里,看出了藏不住的累。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筷子,竹筷在掌心硌出红痕,又松了。
最终,那份被愧疚泡得发涨的父爱,和“总不能让亲闺女饿着”的念头,像根细针,扎破了他麻木的壳。
他颤抖着手,放下自己那碗几乎没动的稀粥,指尖碰倒了旁边的空碗,“当啷”一声轻响,惊得他缩了缩手。
定了定神,才重新拿起那只碗,小心翼翼地舀了小半碗粥,粥面晃出细碎的涟漪,像他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他端着这碗烫得发沉的粥,佝偻着背,脚像灌了铅,每挪一步,膝盖都发出“咯吱”的轻响。
离那扇门越近,鼻尖越像被什么堵住——他想起月月小时候,攥着块糖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喊“爸,给你留的”,而现在,他连送碗粥都要鼓足这辈子剩下的所有勇气。
张美娟的眼角余光始终没离开他。
从他摸碗开始,她放在桌下的手就慢慢蜷了,指节抵着大腿,压出深深的白印。
见他端着粥往门边走,她涂着劣质指甲油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脸上却没显半分,只在他抬手要敲的瞬间,动了。
“建国。”
声音软得像刚化的雪水,裹着点恰到好处的慌张,她人已经快步贴了上来,抓住了江建国悬在半空的手,离门板只差寸许,
江建国被她这一抓,顿时刚股的那点勇气瞬间像被抽走了骨头,顿时僵住。他茫然地转头,撞进张美娟那双堆着“担忧”的眼睛里。
“你看你,”她睫毛颤了颤,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又藏着疼惜,“手都抖成这样,万一洒了烫着孩子怎么办?月月刚回来,累坏了,许是刚睡着,这时候敲门,不是扰她清梦么?”
她说着同时巧妙地用身体挡住江建国看门的视线,手上暗暗用力,不容置疑地将江建国端着碗的手往回带,语气带着“深明大义”的责备和劝解:“你端着这碗米粥过去敲门,不是成心吵醒她吗?让她好好歇着吧,养足精神最要紧!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不是这点…吃的。”
“再说了,”张美娟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慈爱”而“充满希望”,“这剩菜剩饭的,味儿也不好,月月现在肯定没胃口。明天!”她将这个词咬得格外清晰、响亮,仿佛一个庄严的承诺,“等明天天亮了,看看雪会不会小点儿?或者…或者等月月睡醒了,精神头养好了,我再给她单独热口新鲜的热乎的!保证比这个强百倍!现在啊,就别去打扰她了,让她安安稳稳睡一觉,啊?”
她的话语像裹着蜜糖的毒药,句句听起来都是为了江月月好——怕她累着、怕吵醒她、怕她没胃口吃凉的,还许诺了“明天”更好的东西。这份“体贴”,成功地瓦解了江建国本就脆弱不堪的决心。
他看着妻子那张写满“关切”的脸,听着那“合情合理”的安排,再看看自己手里这碗米粥、可能真会“吵醒”女儿的东西,那点微弱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他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只是颓然地、深深地叹了口气,肩膀垮塌下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张美娟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冰冷光芒,手上动作却无比自然流畅。她温柔地、仿佛只是接过一件不需要的东西,从江建国无力的手中接过了那个碗。
转身走向饭桌的刹那,她脸上的“慈爱”瞬间褪尽,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嫌恶和冷酷。
她看也不看,随手把那碗米粥“哗啦”一声倒回了那口煮粥的大锅里,动作随意得像是在倒掉刷锅水。
小屋门内:
江月月正半跪在地上,手里拿着玻璃刀,专注地在窗户玻璃的一角切割出一个规整的圆孔。小奶狗趴在她刚铺好的电热毯一角,好奇地看着她。屋内的温度在电暖器的努力下,已经与客厅的冰冷截然不同。
都不要释放精神力,客厅里那场关于半碗米汤的“大戏”隔着门板全部钻进耳朵里——父亲那笨拙卑微的“施舍”,继母那滑腻虚伪的“体贴”,那声刻意加重的“明天!”,以及最后那碗“心意”被像垃圾一样倒回锅里的轻响。
江月月握着玻璃刀的手没有丝毫停顿,精准地完成了切割。她拿起旁边准备好的金属烟囱接口,对着切割好的孔洞比划了一下。
同时心中讽刺:“‘明天’?呵…”她无声地嗤笑,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新鲜热乎’的?张美娟,你这张饼画得…真够馊的。”精神力清晰地“看”到张美娟藏粮的位置,那点阴暗心思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那女人连这点粥都不舍得施舍,却能把“关怀”演得如此声情并茂,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矫情。”她再次给门外的表演定了性。
那老头也是一如既往的废物……
为了这点连她空间里宠物粮都不如的东西,一个演得战战兢兢,一个装得情深意切,真是…无聊透顶。
她不再分神。小心地将烟囱接口套进玻璃孔,开始用专用的密封胶泥仔细固定边缘。
终于江月月固定好烟囱接口,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胶泥,目光扫过空间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物资。
突然想到刚刚用精神力隐约扫到一个身影在厨房,好像在藏什么?
她突然低笑一声,不用猜,肯定是那自私的张美娟,看到吃的不多了这是,想提前藏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
心里突然有个想法,同时声音不大,却刚好能穿透薄薄的门板传到客厅——不是刻意喊,更像随口对怀里的小狗说:“小狗,你说这人有意思不?自己藏着好吃的却在这啃稀粥,还能扯出‘明天给你热新鲜的’?”
小奶狗歪头“嗷呜”了一声,她伸手从空间摸出一根真空包装的肉肠,撕开时“刺啦”一声脆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她故意放慢动作,把肉肠掰成小块喂给小狗,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扬高:“还是咱们实在,有肉吃就不画饼。你看这肠,比某人藏的冻饺子新鲜多了,是吧?”
江月月听着门外瞬间的死寂,嘴角勾了勾,转身继续调试柴火炉。划燃一根火柴,“擦”的一声,橘红色的火苗舔上引火绒,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她往炉子里添了块松木,松木燃烧的清香混着屋里的暖意漫开,她对着炉火轻声说:“暖和吧?比听某些人演戏舒服多了。”
“窗外的风雪似乎更狂了,隐约传来三楼门口方向的金属碰撞脆响——是那两个在张浩家暂避的警察,正靠在门后调试对讲机,冻僵的手指碰到楼道里的金属门把,刺啦的杂音混着他们牙齿打颤的‘咯咯’声,隔着玻璃都能感觉到那股钻骨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