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青铜碎片,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的毛刺。
那半张脸的轮廓像被温水泡开的墨,逐渐清晰——是母亲二十岁时的模样,右眼角那颗泪痣,和我钱包里旧照片上的分毫不差。
吱——惊云残识的震颤变了调子,是老皮模仿不出的婉转。
我突然想起七岁那年,母亲在厨房熬红豆汤,汤勺碰着陶锅响,她哼着走调的《摇篮曲》哄妹妹:小月亮,爬树梢,星星给你盖被角......那时妹妹总揪她围裙带子,说妈妈的歌比糖甜。
可这段旋律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过,连手机里都没存过录音。
不可能。我喉咙发紧,指甲掐进掌心。
硫磺粉的呛味钻进鼻腔,混着伤口渗出的血锈气,刺得眼眶发酸。
青铜碎片贴着胸口发烫,烫得皮肤发红,像要把记忆从血肉里剜出来。
我鬼使神差咬破舌尖,腥甜的血珠落在碎片上——没滑落,反而被那些扭曲的纹路了进去。
幽蓝的光从碎片里漫出来,像把碎星子揉进了玻璃。
我突然想起老皮说过,疯人院地底的石头会,原来不是用嘴,是用记忆。
识海里闪过一行虚影文字,笔画歪歪扭扭,像是母亲用左手写的:真名不在咒中,在之人心里。
咔嗒。
颈后寒毛根根竖起。
我缓缓抬头,摹唇不知何时站在十步外,石板垂在身侧,上面的刻痕全褪成了空白。
她盯着我手里的碎片,瞳孔剧烈收缩,像是看见什么刻进骨头里的东西。
我注意到她的嘴唇——那道旧疤从人中贯到下巴,像被利刃生生划开又缝上的,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颤抖。
她想说话?
可静口盟的人被割了声带,被封了喉骨,连咳嗽都要咬着布团。
但她的指尖在唇上轻轻抚过,动作太轻,却像在描摹某个刻进记忆的唇形。
我忽然想起她读唇语时总盯着人喉结——不是读嘴型,是读心跳的节奏,读思维翻涌时神经的震颤。
可现在我的心跳被静音茧压成了细线,她读不到,却还是盯着碎片,像是能直接到里面的东西。
除非这不是语言。我捏紧碎片,指节发白。
归墟的残忆编码,封的是存在本身的烙印,是母亲在灶台边搅汤时蒸腾的热气,是妹妹揪围裙带子时的温度,是那些没说出口的等丰儿回来的期待。
这些东西,连读心术都偷不走,因为它们根本不是,是的证据。
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舌娘的伤没好透,铜铃撞在脚踝上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