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滴进水里,荡开一圈红,我盯着水面,用染血的指尖画出安魂谣的起始符——那是老皮在鼠群里学来的,说能让执念散得慢些。
“安魂谣,安魂谣,月落星沉魂不飘……”我哼出声,声音哑得像砂纸擦玻璃。
水洼突然沸腾了。
白雾“轰”地窜起来,裹着我的脸。
我闭着眼也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正落在我身上——穿白大褂的、戴镣铐的、抱着婴儿的、浑身是血的……他们的呼吸声混在一起,像暴雨前的闷雷。
“我不是来接你们走的。”我睁开眼,雾气里浮动着模糊的影子,有个穿碎花裙的女人背对着我,头发和我妈一样卷,“我是来帮你们记住自己是谁。”
有什么东西碰了碰我的手。
我低头,看见一只很小的手,指甲盖还涂着粉色指甲油——是妹妹的。
她的手凉得像冰,却比我记忆里小,小得像她七岁那年,躲在我身后抓我衣角时的模样。
“哥哥,”她的声音奶声奶气,“妈妈说要等月亮圆。”
雾突然散了。
林晚蜷在墙根睡着了,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照片,边角还沾着黑灰。
我凑近看,照片上是个穿蓝布衫的姑娘,眉眼和我妈有七分像——该是我妈年轻时的模样。
“哥哥!”
稚嫩的童音从脚边传来。
我低头,阿缺正扒着天台护栏往上爬,尾巴只剩半截枯骨,每动一下都“咔嗒”响。
它嘴里叼着根塑料管,管壁还滴着水,是青山市供水主干管的那种灰绿色。
我接过水管,凑到耳边。
水流声里混着细细的哼唱,十七个不同的声音,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却奇迹般合着同一个调子——是安魂谣。
它们从水管深处涌上来,像条逆流的河,朝着某个方向奔去,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阿缺,这水……”
它用脑袋蹭了蹭我的手背,尾巴尖指向城市西北角。
那里有片废弃的厂房,我上周路过时,看见墙上写着“青山水务三泵站”,铁门锈得能看见里面的水泥台。
水管在我手里震了震,水流里的安魂谣突然拔高半拍,像有人在回应。
我抬头看天,晨光已经漫过整座城市,可西北方的云却压得很低,像块铅板。
阿缺叼着我的裤脚往下拽,塑料管在地上拖出湿痕,指向天台边缘的安全梯——那梯脚正对着泵站方向。
林晚在睡梦里呢喃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我把他抱起来,塞进消防梯的储物间,用外套给他盖上。
阿缺蹲在门口,尾巴尖对着安全梯,眼睛亮得像两颗小灯珠。
“走。”我摸了摸它的脑袋,它的骨头硌得我手疼,“去泵站。”
下楼梯时,我听见水管里的安魂谣还在响,这次多了个新的声音,很低,很慢,像古钟的余韵——是那个“心跳”的主人在应和。
废弃泵站的检修井就在转角。
我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阿缺用爪子扒拉门环,“当啷”一声,门缝里漏出股凉气,混着潮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婴儿的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