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奏响的第一个音符,便是在金銮殿上投下的一颗惊雷。
新太子李景曜监国首月,还未等百官从那场惊天动地的“天命”大戏中回过神来,他便在第一次大朝会上,掷出了一份石破天惊的奏疏——《江南新政十策》。
“父皇,儿臣奏请,以水患频发的江南三州为试点,推行新政。”李景曜的声音清朗而坚定,回荡在庄严肃穆的太和殿中。
“其一,开放格物院附学,允女子报名实务科,专攻农桑、水利、算学;其二,以官府为主导,设立农工坊,招募流民,统筹生产;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条,废弃沿用百年的黄土夯堤之法,改用格物院新研之‘水泥’,修筑永久性防洪堤坝!”
话音刚落,朝堂之上霎时死寂。
随即,仿佛一锅滚油被泼入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一个苍老而愤怒的声音划破寂静,太常寺卿周立文颤巍巍地走出列班,直接轰然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殿下!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乃天理人伦!如今竟要公然允许女子参议实务,与男子同列,此乃阴阳颠倒,乾坤错乱!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他身后,数十名守旧派官员齐刷刷跪下,声嘶力竭地哭嚎:“请陛下三思!请殿下收回成命!此乃亡国之兆啊!”
就连一直保持中立的太子太傅杨维安,此刻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他上前一步,躬身劝道:“殿下,老臣并非反对革新,只是百姓愚昧,惯于旧法。骤然推广所谓‘水泥’,又让女子抛头露面,恐人心动荡,非但不能治水,反而会激起民变,得不偿失啊。”
面对群臣的滔天巨浪,萧景珩的面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早有预料,也不与他们争辩。
他只是从袖中取出另一份卷轴,双手呈于御前,朗声道:“儿臣不敢妄断新政成败。此乃策师依据江南地势、水文、人口所做的《治国模拟图》,其中详尽推演了新政推行后可能遇到的所有问题及应对之法。儿臣恳请父皇准许,以一年为期,若新政无效,或引发动乱,儿臣愿自请废黜太子之位,甘受任何责罚!”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连周立文的哭嚎都噎在了喉咙里。
以太子之位做赌,这是何等的魄力与疯狂!
御座之上,大晏皇帝沉默地看着下方对峙的众人,目光在那份图纸上停留了许久。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吐出两个字:
“准奏。”
雷霆之势,席卷江南。
然而,京城朝堂的阻力,不过是纸上谈兵。
真正的战场,在千里之外的苏州。
楚云舒一身布衣,头戴斗笠,亲自站在了烟雨朦胧的太湖岸边,督导第一段水泥堤坝的修建。
消息传开,当地的豪绅望族立刻炸了锅。
几百年来,他们依靠每年朝廷下拨的修堤款,以及利用水患兼并土地,早已赚得盆满钵满。
这“水泥”若真能一劳永逸,岂不是断了他们的财路?
一时间,“水泥乃不祥妖石,用之筑堤,必触怒龙王,招来滔天洪水”的谣言四起。
他们暗中串联,煽动百姓,抵制新政,甚至组织地痞流氓夜袭工地,打伤工匠。
面对这一切,楚云舒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不动怒,不抓人,更不解释。
她只做了一件事。
她以镇国侯府的名义,广发请帖,邀请江南三州所有县令、乡老以及各家大族的族长,于三日后,共赴工地,观一场“水淹大堤”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