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密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灰雀身上,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
灰雀不敢耽搁,将一张从影阁密档中拼死拓印出的图纸与一份口述情报一并呈上,声音因压抑着恐惧而嘶哑:“夜枭疯了!他要毁了你,更要毁了大晏的根基!明日太庙春日大祀,他会在地宫深处点燃一枚以三十三名童子心头血炼制的‘血引香’。此香能与太庙地底埋藏了三十年的一块‘前朝怨灵碑’产生共鸣!”
“怨灵碑?”裴衍眉头紧锁,他却从未听说过此物。
“是前朝覆灭时,末代国师以自身血咒刻下的毒碑,碑文蕴含着滔天怨气。”灰雀的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一旦被血引香激活,碑文怨力会化作光影,投射于太庙上空,让全京城的百姓都看到——‘镇国侯乃异世邪魂,窃天之运,据国之庙堂,其罪当诛’!”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这已不是简单的构陷,而是从神鬼之说、天命之理上,对楚云舒进行最恶毒的根源性否定!
一旦这“天降谶言”坐实,莫说皇帝,便是神佛下凡也保不住她。
届时,她的一切功绩都会被扭曲为“妖术惑众”,她本人将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邪祟。
“好一个釜底抽薪。”裴衍眸色冰寒,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楚云舒,却比任何人都要平静。
她接过那份结构复杂的碑文拓片,目光在那诡异的符文上流转,脸上非但没有惊惶,反而浮现出一丝……近乎玩味的笑意。
“他要给我演一出天命示警?”楚云舒随手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本自己闲暇时手抄的《梦兆解经》,随手翻到一页,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念道:“昔周公梦飞升九天,孔子梦坐于明堂——皆谓圣贤降世之兆。”
她抬起眼,清冷的眸光扫过众人:“既然他们非要把我推出去当‘妖’,那我就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神迹’。”
这番话语调平淡,却带着一种足以安定人心的绝对自信。
“灰雀,”她转向那名仍跪在地上的女子,“你做得很好。”而后,她的目光落向角落里一个始终安静站立的盲女,“师妹,该你出手了。”
此女正是曾协助楚云舒破译密文的小铃的师妹。
她天生目盲,却拥有着一双能于黑暗中“看见”万物纹理的指尖。
盲女默默上前,伸出纤细苍白的手指,在那张粗糙的拓片上,如同弹奏琴弦般,一寸寸地、轻柔地摩挲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找到了。”她忽然开口,声音空灵,“此碑文的触发,并非只靠血香,更依赖于大祀时,太庙钟楼上九口青铜编钟齐鸣时产生的特定共鸣。频率在……庚音七律与辰音三律交叠的瞬间。”
“声波共振么……”楚云舒唇角微扬,这个答案,正中她的下怀。
她立刻转身,在格物院巨大的沙盘上铺开一张太庙的建筑结构图,识海中,“圣贤智慧系统”的知识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无数关于声学、物理共振、材料学的知识流光般闪过。
“不必拆碑,不必毁钟。”楚云舒的语速极快,手指在图纸上飞速点画,“我们只需要逆向干扰这个音流。楚月,立刻去取我前日烧制好的那五只‘定音陶埙’。按照这个方位,将它们分别嵌入钟楼的五根主梁缝隙之内。”
图纸上,五个红点被清晰标出,位置、角度、深度,皆精确到毫厘。
这套她命名为“声波干扰阵列”的布置,将在编钟齐鸣的瞬间,形成一个无形的音波力场,精准地扭曲、重构那股即将激活怨灵碑的共振频率!
“此举……能成吗?”裴衍看着那匪夷所思的图纸,仍觉心悬一线。
“能。”楚云舒的回答斩钉截铁,“物理学从不说谎。”
她抬眸,目光清亮而锐利:“他们想让老天爷说话,可以。但说什么,我说了算。我不仅要换了这副牌,还要告诉他们,谁才是真正的庄家。”
是夜,楚云舒亲自带队,借巡查太庙防务之名,如幽灵般潜入戒备森严的钟楼。
每一次嵌入陶埙的动作,都精准得如同外科手术,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