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空气,在那一句问话落下的瞬间,仿佛凝固成了冰。
消毒水的味道,病友轻微的鼾声,窗外远处的车鸣,所有属于人间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这里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被黑暗浸染的孤岛。
魏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那条被高高吊起的腿,此刻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所有的感知,都汇聚到了那双新开的“天眼”之上。
他“看”着眼前的三个人。
他们不是人。
或者说,他们已经舍弃了作为“人”的大部分特质。在魏晋的视野里,这三人身上没有普通人该有的、五颜六色的因果丝线,没有爱恨情仇交织出的温暖光晕。他们是三个行走的人形黑洞,周身缭绕着冰冷、死寂、纯粹为了“执行”而存在的灰色气流。
为首的男人,那股灰气最是浓郁,其中甚至夹杂着几缕不易察觉的、代表着杀戮的血色。
“书,在哪里?”
男人又问了一遍,声音里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种机械般的重复。仿佛他不是在问话,而是在执行一道早就设定好的程序。
魏晋的喉咙发干。
恐惧,是本能。就像兔子看见了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跑。
但在这刺骨的恐惧深处,一丝奇异的、滚烫的东西,却从他那饱受煎熬的神魂中升腾起来。
是悔恨,是明悟,也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悍勇。
他想起了苏九那张平静的脸。
他想起了女儿在电话那头,虚弱却带着依赖的声音:“爸,我饿了。”
他算错了一辈子,害了妻女一辈子。如今,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丝曙光,难道就要被这几个不人不鬼的东西,重新拖回深渊?
不。
魏晋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摩擦:“什么书?”
他在拖延时间,脑子却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
这几个人,就是冲着那本“天书”来的。他们不是凡人,用凡人的方法对付不了。报警?呼救?在他们动手之前,自己恐怕就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和他们对话。
为首的男人似乎看穿了魏晋的心思,他那双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仿佛闪过一丝嘲弄。他没有再废话,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
他左手边那个稍矮一些的男人,立刻上前一步。
他没有走向病床,而是走向了墙边的陪护椅。椅子上,放着魏晋换下来的、带着血污的衣物,还有一个摔瘪了的苹果。
男人伸出手,五指张开,悬停在那个苹果上方,一厘米处。
他什么也没做。
但魏-晋却“看”到了。
一股无形的、锋利的灰色气流,从那男人的指尖射出,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入了苹果内部。
下一秒,那个原本还算新鲜的苹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枯萎、腐烂、发黑,最后“噗”的一声,化作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烂泥。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病房里,那股难闻的腐烂气味,清晰可辨。
这是警告。
赤裸裸的,致命的警告。
他们能对一个苹果这么做,就能对一个人的心脏、大脑,这么做。
魏晋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几乎无法呼吸。
“最后一遍,书,在哪里?”为首的男人声音依旧冰冷。
魏晋的额头渗出冷汗,他死死咬着牙。他知道,自己只要再敢说一个字的废话,下场就会和那个苹果一样。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床底的方向。
尽管他很快就收了回来,但为首的男人,却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眼神变化。
“看来,你选了另一条路。”
男人说完,不再给魏-晋任何机会,他抬起手,食指遥遥对准了魏晋的眉心。
一股比刚才那股气流更加阴冷、更加致命的能量,在他的指尖汇聚。
完了。
魏晋的脑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他那混沌的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丝灵光。
他想起了自己神魂中,那些正在凌迟他的、属于别人的怨恨与痛苦。
想起了苏九所说的“债”。
既然是债,那便是一种因果。
既然是因果,那便有迹可循!
“你!”魏晋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他没有看为首的男人,而是死死盯住了他右后方,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最高大的男人,“你昨晚,是不是去过城西的金碧KtV?你杀了一个叫‘玫瑰’的女人,因为她看到了你的脸!”
那个高大的男人身体猛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