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溶洞。
时间的概念在此地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恒的阴冷与血腥。
黑袍人兜帽下的那片黑暗,第一次剧烈地波动起来,那两点猩红的光芒不再是暴虐与贪婪,而是被一种全然的错愕所占据。
他布下的陷阱,一个以牺牲同伴为代价、引动龟甲禁术的反向定位杀局,本该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对方的心脏。可现在,这根毒刺的另一端,却涌来了一片汪洋。
那不是力量,那是“理”。
是天地间最纯粹、最浩大的阳刚之理,被凝炼成了实质,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沿着他自己搭建的桥梁,奔涌而来。
“不——!”
沙哑的嘶吼从黑袍下挤出,带着一丝变调的恐慌。他想切断链接,可这条由他强行开启的通道,此刻却成了对方的船锚,将他死死地锁在原地。
下一瞬,金色的光芒,自祭坛中央那块悬浮的龟甲碎片上,轰然爆发!
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初生朝阳般的温暖。但这温暖,对于溶洞内的一切邪祟之物而言,却是最恶毒的剧毒。
“滋——啦——”
洞壁上,那些由无数怨魂与诅咒之力刻画的邪异符文,在金光的照耀下,如同被泼上浓酸的画卷。它们扭曲、挣扎,发出一阵阵无声而凄厉的尖啸,墨绿色的光芒迅速黯淡,符文的笔画被一寸寸抹去,最终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整个溶洞,亮如白昼。
跪在祭坛下的女护士,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便被金色的光海淹没。她那身护士服瞬间化为飞灰,显露出其下干瘪、扭曲的躯体。一道道浓郁的黑气,如同被驱赶的蛇群,疯狂地从她的七窍、毛孔中钻出,又在接触到金光的刹那,被彻底净化,蒸发。
她的身体在光芒中剧烈地抽搐,那张因修炼邪术而变得非人的脸上,浮现出极度的痛苦。她身上的邪气,她赖以为生的力量,她早已被污染的魂魄,正在被一层层地剥离、净化。这个过程,远比死亡更痛苦。
黑袍人首当其冲,承受了九成以上的冲击。
他体外的黑袍,那件由特殊材质织成、能隔绝大部分法术探查的法衣,在金光及体的瞬间便寸寸碎裂,露出了隐藏在下方的真容。
那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一具干枯得只剩下皮包骨的躯干,四肢却呈现出不同程度的腐烂与拼接痕迹,仿佛是从不同的尸体上强行嫁接而来。他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不断开合、流淌着黑色粘液的嘴,和眼眶位置那两团跳动的猩红火焰。
“吼!”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拼尽全力催动体内所有阴煞之力,试图抵挡这股净化之潮。他那拼凑而成的身体表面,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哀嚎,形成一道黑色的屏障。
然而,这道由无数生魂堆砌而成的屏障,在苏九那纯粹的道场之力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
金色光芒没有丝毫停滞,直接穿透了屏障。
那些哀嚎的魂魄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脸上的痛苦与怨毒竟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解脱般的安宁。它们化作点点光尘,消散而去。
“我的……祭品……”黑袍人发出绝望的嘶吼。
金光涌入他的体内,开始净化他那由无数罪孽与邪术拼凑而成的身躯。他的身体如同被点燃的朽木,从内而外地燃烧起来,冒出滚滚黑烟。那两团代表着他魂火的猩红光芒,剧烈地闪烁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虚弱。
他失去了所有邪恶的力量,变得虚弱不堪。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那被邪术扭曲了数百年的魂魄,正在被强行“矫正”回最初的形态,这个过程带来的痛苦,远超凌迟。
祭坛上,那块黑色的龟甲碎片,在这场浩大的净化中,发出了不甘的嗡鸣。它通体缭绕的黑光与涌入的金色能量激烈地对抗着,一黑一金,在小小的碎片上形成了一个泾渭分明的太极图案。
它毕竟是蕴含着古老禁术的奇物,道场之力虽能压制,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彻底净化。
……
与此同时,九玄阁。
庭院中,那些由阴影化作的,铺天盖地的鬼影,在扑到苏九身前三尺之处时,动作猛地一滞。
它们的源头,那个远在地下溶洞的黑袍人,正遭受着毁灭性的打击。
失去了力量的供给,这些阴影恶灵就像被剪断了线的木偶,发出一阵阵充满了迷茫与痛苦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