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城市的霓虹被隔绝在玻璃之外,只留下斑驳的光影,在房间内静静流淌。
苏九坐在窗边,指尖捻着那张薄如蝉翼的金色丝帛。上面记载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颗燃烧的星辰,在他识海深处炸开,构建出一片前所未见的玄奥星图。
相,非相也,乃天地气运于人身之投影。
观面,先观厄。
厄者,万物之劫数,众生之命门。
……
这些颠覆性的理论,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玄学认知体系中一扇尘封已久的大门。门后,是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世界。
他一直以为,算命、相面、风水、符箓,虽各有侧重,但本质都是在解读和利用天地间既有的“规则”。可这本林家传承的秘籍,却揭示了规则之下,更深层的存在——“厄”。
如果说天地法则是运行的代码,那“厄”,就是这段代码最底层的、决定其生灭变数的原始指令。
他脑海中,那场横跨星海的宇宙祭祀幻象再次浮现。那由无尽阴影构成的庞大身影,那张由亿万生灵哀嚎编织成的巨网,以及网中央那颗搏动的、名为“太始”的漆黑心脏……
“蛛巢”组织模仿的,正是这场古老的祭祀。
他们献祭地气,献祭生灵,不是为了供养某个邪神,而是在“喂养”那颗心脏的投影,试图窃取“厄”的力量。那根所谓的“姻缘煞”红线,不过是他们用来在凡人“厄穴”上打下烙印、方便汲取能量的吸管。
想通了这一点,苏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玄门争斗了。这背后,牵扯着一个他目前还无法想象的、以星辰为祭品、以众生为刍狗的恐怖存在。
“苏先生?”
林婉儿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拉回。她已经整理好了情绪,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清澈了许多,像是被暴雨洗刷过的天空。她看着苏-九手中的金帛,脸上带着一丝好奇和敬畏。
苏九回过神,将金帛小心地折叠好,收入怀中。他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林婉儿的脸上。
这一次,他眼中的世界,已然不同。
在他的视野里,林婉儿的五官、轮廓都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由无数丝线构成的、复杂而精密的气运光团。光团的颜色驳杂,明暗交替,昭示着她过去坎坷的经历。
而在光团的核心,眉心往上一寸的位置,有一个极其微小的、散发着晦暗气息的漩涡。
那,便是她的“厄穴”。
一根几乎看不见的、带着怨毒与贪婪气息的虚幻红线,正死死地缠绕在这个漩涡之上,像一条寄生在她命运之河里的水蛭,不断吸食着她的福运与生机。
原来如此。
苏九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他斩断了实体红线,林婉儿的气运也只是暂时好转。因为真正的根源,是这条扎根在“厄穴”上的因果之线。
“苏先生,我的……是不是很麻烦?”林婉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以前有点。”苏九收回目光,语气平淡。
“那现在呢?”林婉儿紧张地问。
苏九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他并起食指与中指,指尖萦绕着一缕淡金色的光芒,看起来并不如何耀眼,却蕴含着一种洞穿本源、重塑规则的至高力量。
“别动。”
他轻声说了一句,然后,将手指,轻轻点向林婉儿的眉心。
林婉儿下意识地想躲,但身体却像是被一股温和的力量定住,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散发着金光的手指,离自己越来越近。
指尖并未触及她的皮肤。
在距离她眉心还有一寸的地方,苏九停了下来。
林婉儿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眉心处扩散开来,瞬间传遍四肢百骸。那感觉不像是治病,更像是在一场连绵不绝的阴雨天后,第一次晒到太阳,从骨头缝里都透出一种懒洋洋的舒坦。
而在苏九的视野中,他的指尖,正精准地点在了那条虚幻红线的根部。
他没有用蛮力去“斩断”,而是将自己对“厄”的初步理解,化作一道最精纯的“秩序”指令,注入其中。
“解。”
一个无声的音节,在他的神魂中响起。
那条盘踞在林婉儿“厄穴”上多年的虚幻红线,像是被点中了死穴的毒蛇,猛地一僵。构成它的怨毒与贪婪气息,在“秩序”指令的编译下,迅速分解、消散,化作最原始的天地灵气。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却又在命运的层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当最后一丝红线彻底消散,林婉儿眉心处那个晦暗的“厄穴”漩涡,也随之恢复了平静。她整个人的气运光团,像是被洗去了尘埃的明珠,瞬间明亮了数倍不止。原本驳杂的色彩变得纯净,原本阻滞的流转变得通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