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沉闷的巨响不再来自外部,而是从整栋大楼的根基深处传来。那声音不像是爆炸,更像是一颗被埋葬了千百年的巨兽心脏,在此刻恢复了搏动。
每一次跳动,都让整个十七层空间随之战栗。
地面上那道被苏九用金光击穿的裂痕,不再是单纯的破口,而是化作了一张深不见底的嘴,从中喷涌出的,是比先前所有阴煞怨气加起来还要纯粹、还要古老的混沌气息。
这股气息没有善恶,没有意志,只有一种要将万物拖回原初蒙昧状态的恐怖本能。
天花板上,那巨大的血色法阵剧烈地闪烁着,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法阵中那个非男非女的扭曲声音,此刻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戏谑与疯狂,只剩下无边的惊骇。
“你……你这个疯子!你把它唤醒了!”
那声音尖叫着,第一次带上了属于“生物”的恐惧,“那是‘地脉古煞’!是这片大地龙脉腐朽后,沉淀了千年的污秽本源!我们‘蛛巢’历代先辈,也只是敢小心翼翼地汲取它散逸的一丝力量,你……你竟敢直接惊动它的本体!”
苏九没有理会那色厉内荏的尖叫。
他只是静静地感受着从地底涌出的那股力量。
古老、混沌、沉重。
它不像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那些邪修、恶鬼,哪怕再强大,终究还在“生灵”的范畴内,有迹可循。而眼下这东西,更像是一种自然现象,如同火山喷发、海啸席卷,是天地法则在阴暗面的具体显化。
用常规的“净化”或“镇压”手段,就像试图用一张符去扑灭一座爆发的火山,不仅毫无用处,反而会被其瞬间吞噬。
苏九的目光扫过那个仍在哀嚎的血色法阵,又看了看悬浮在半空、被金光护罩保护着的林婉儿,心中了然。
难怪这个所谓的“蛛巢”要耗费如此大的力气,布下这么一个献祭大阵。他们不是在供养什么邪神,而是在模仿天地,试图“驯养”这头沉睡在地底的古煞,将它那狂暴无序的力量,转化为自身可以利用的能量。
影子刺客和恶灵,不过是这个“驯养”过程中产生的副产品和失败品。
而自己刚才那一击,虽然切断了阵法的能量中枢,却也相当于一脚踹在了沉睡猛兽的脸上,彻底打破了那脆弱的平衡。
“桀——”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嘶吼,从地底裂缝中猛然炸开。
那不再是声音,而是纯粹的混沌意志冲击。
整个空间的物理规则,在这一刻都开始变得紊-乱。重力时强时弱,空气变得粘稠如水,光线被扭曲、吞噬,整个世界陷入一片光怪陆离的昏暗之中。
一团由纯粹的、流动的黑暗构成的“东西”,正从裂缝中缓缓升起。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化作无数扭曲的触手,时而又聚合成一张遮天蔽日的巨口。它所过之处,无论是水泥地面还是钢筋立柱,都在无声无息地分解、湮灭,化为最原始的粒子,被它所同化。
天花板上的血色法阵,在这团混沌的黑暗面前,更是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组成法阵的血色符文一条条地崩溃、消散,那个尖叫的意志,连最后的哀嚎都没能发出,便被彻底吞噬。
苏九身后的那尊十丈金甲法相,在这股混沌气息的冲击下,体表的金光也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溃散。
这便是“道”的对决。
对方代表着“无序”与“终结”。
而苏九的“道场”,则代表着“秩序”与“守护”。
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较量。
苏九深吸一口气,眼神前所未有的平静。他没有去看那团正在不断膨胀的混沌黑暗,而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放弃了用视觉去观察,转而将全部心神,沉入了自己的“道场”之中。
下一秒,他再次睁开眼。
他的瞳孔深处,不再是单纯的金芒,而是仿佛倒映着一片浩瀚的星空,无数星辰在其中生灭、流转,构成了一幅玄奥至极的宇宙图景。
“在我的领域里,”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是天地的律令,“混沌,当归于秩序。”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后的金甲法相,不再是单纯地释放金光进行防御,而是猛然抬起双手,做出了一个托天的姿势!
“嗡——”
整个十七层空间,连同其上下左右的建筑结构,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形而至高的力量彻底接管。
如果说之前苏九的“道场”只是一个笼罩着九玄阁的“领域”,那么此刻,他则是将这整片空间,都强行“格式化”,变成了他“道场”的一部分!
墙壁还是那面墙壁,地板还是那片地板。
但其内在的“规则”,已经悄然改变。
空气中那些狂乱的能量粒子,像是受到了无形的约束,开始有序地排列;扭曲的光线被强行捋直;紊乱的重力重新回归正常。
那团升腾而起的混沌黑暗,扩张的势头猛地一滞。
它仿佛一条在深海中肆意遨游的巨鲸,却突然发现,整个海洋的水,都变成了一种它无法理解的、坚固而透明的晶体,将它死死地禁锢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