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把她抱起来,
走了一段路,
放在了神婆家。
她当时其实醒了一下,
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
只看到一个离开的背影。
穿着深蓝色的,
洗得发白的旧式常服,
很长,一直到脚踝。
头发也是长的,
在风雪里飘。
嗯?是个女人嘛?
这个念头像道闪电,
在她混沌的梦里,出现一束亮丽的光。
以前梦到这儿就断了,
这次却格外清晰,
那身深蓝衣服,那头长发。。。
木无悔猛地睁开眼,
胸口剧烈起伏,
浑身一层冷汗。
天已经亮了,
雪光从没拉窗帘的窗户外透进来,
屋里灰蒙蒙的,看不出到底是几点。
她盯着天花板,
脑子里反复回放那个背影。
深蓝色。。。长头发。。。女人嘛?
那是救她的人,不是村里的人。
楼下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还有男人粗声粗气的说话声,
把她从混乱的思绪里,拽了出来。
她抹了把脸,坐起身。
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
那身单薄的睡衣,
睡得皱巴巴,汗湿了又干,
黏在身上不舒服。
她下床,回自己房间,快速冲了个澡,
换了身黑色的加绒卫衣和长裤,
头发也没扎,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就下了楼。
楼下简直变了样。
破损的家具都没了,
地面扫得干干净净。
原本摆在堂屋当眼,
几件阴气森森的老物件不见了,
连柜台和显眼的红棺都被挪到了后院。
几个穿着统一蓝色工装,
身上还沾着灰点的工人正忙活着,
搬材料的,量尺寸的。
空灵则是穿着件挺括的黑色夹克,
指挥若定。
魅鱼也换了身打扮,
不是嫁衣了,
是件挺时髦的砖红色毛衣裙,
抱着胳膊站在一边,
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眼神扫过那些工人,带着审视。
空灵一抬眼看见她,脸上立马堆起笑:
“哟,掌柜的醒了?这一觉睡得可沉。
正好,装修队来了,咱市里手脚最快的,
价钱是贵点,但东西实在,家具现调,今天就能到位。”
木无悔“嗯”了一声,
目光在那几个工人脸上扫了一圈。
都是些三四十岁的汉子,
面相憨厚,皮肤黝黑,
手上老茧厚,
眼神实在,
是干力气活的老实人。
她心里稍微定了点。
“怎么弄,你说。”
空灵凑过来。
木无悔听后,站在堂屋中央,
环视一圈。
她心里早就有个模糊的念头,
现在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清晰起来。
“门不动,保持原样。”
她先定了调子,
“窗户,”她指着临街那面墙,
“全换了,要最大的落地窗,
双层,要那种子弹打不穿的玻璃。”
工人头子愣了一下,赶紧点头:
“哎,明白明白,防弹玻璃,安全第一!”
“地砖,全起掉,换暖白色的玉砖,
要那种。。。看着暖和,光脚踩上去不冰脚的。”
“屋子中间,还是做柜台,木料用阴沉木。”
她想起师父以前常从哪里喝茶看书的样子,
“柜台面上,留个地方,能放盏小油灯。”
她说到这,
又用手指指了指,
柜台左边靠墙的位置:
“那边,打一排顶天立地的架子,
不要柜门,就一层层隔板,
能放书,也能摆东西。”
又指了指右边空着的地方:
“靠柜台这边,隔出个小厨房,
开放式的,能做点简单吃食就行。”
最后,她走到铺子右边位置:
“这里,光线最好的地方,
空出来,什么也别放,我以后。。。可能摆个画架。”
“还有灯,不要以前那种昏黄吊灯了,丑。
换落地的那种,光线。。。要暖黄色,柔和点,别刺眼。”
空灵立刻接话:
“明白!就像溪水那种光,细细长长的,
亮堂又不咄咄逼人,细水长流嘛!
我早看好了几款,一会给你看图!”
木无悔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她心里想的是,
师父要是还在,其实心里应该会喜欢这样。
亮堂,干净,有点烟火气,
又保留着老铺子的底子。
交代完,她转身上了楼。
回到自己房间,书桌还在老地方。
她铺开画纸,拿起炭笔。
笔尖在纸上滑动,
先是勾勒出师父金哲的轮廓,
眉眼,嘴角嗯,还是一丝不苟的模样。
画了一张,揉掉。
又画一张,还是不对。
画了好多张,纸上都是师父,
可没有一张能画出他看她的那种眼神。
笔尖顿了顿,无意识地,
在空白处划拉起来。
线条扭曲,组合,
渐渐变成一个穿着宽大袍子的人形,
脸上是空白,但胸口位置,
被她用力涂黑,
点出一个倒三角的标记。
她盯着那个标记,眉头拧紧。
这时,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嗡嗡震动着。
她拿起来看,是赵无忧发来的微信图片。
点开。
照片像是在一个植物园的大棚里,
光线很好,各种热带植物当背景。
赵无忧笑得一脸灿烂,
搂着一个女人的胳膊。
那女人穿着素雅的改良旗袍,
脖子上戴着一个翠绿的玉坠子,
侧着脸,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
正是宋春华。
图片
木无悔点开,
赵无忧那雀跃的声音,
立刻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来:
“木同学!你看!我今天陪宋老师来,她朋友的私人植物园玩!
这里好多稀奇古怪的花草啊!
宋老师人真好,还答应下次教我,雕一种特别难的兰花图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