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
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博古架上!
一个细颈青瓷梅瓶剧烈摇晃了几下,“啪”地摔在地上,碎裂声尖锐刺耳!
木无悔则脑中闪过不久前,
李承德在店里递过U盘时那张写满焦虑和恐惧的脸——
“我父亲要回国了……”
难道……仅仅因为吴倩倩事件给他的打击太重,他就……?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李承德西装上那片片深褐的污迹上——没想到那真的是他亲生父亲的血!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
她死死咬住下唇,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金哲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涟漪,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他只是看着李承德道。
“所以,你带着这一身弑父的血腥气,爬到我门前。所求何事?”
李承德神情一震,
他死死攥着公文包带子的双手,指甲深深陷入真皮,指关节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我是想委托你们事情的。第一件……事……”
“我想……亲眼看看……吴倩倩留下的……那份东西……U盘……里面的……”
他浑浊的目光吃力地转向木无悔,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执拗,
“我总觉得……那里面……有倩倩说的重要的东西,还有她提到的那个孩子……”
“第二件事……”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神空洞
“就是你们都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东西……”
“杀了他……也是……斩断了我自己……所有的生路……那丢了的三魂…………无所谓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中爆发出疯狂:
“但那U盘里的东西!要是还有别的。
如果……如果涉及到那天晚上的血髓玉地图!
或者后续的任何线索!行动!我!必须参与!!”
他用尽力气嘶吼出声,胸膛剧烈起伏,
“这是我……最后……唯一能做的事!”
然后他又从那个沾满血污泥垢的公文包里,
掏出一沓厚厚的、装订极其考究的白色文件。
文件崭新洁白的纸张,与他满手黑红干涸的污迹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他手臂剧烈地颤抖着,
将这沓象征着人间巨大财富的文件,
固执地递向木无悔的方向。
“报酬……”
他看着木无悔,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糅合一丝……诡异的解脱,
“李氏集团……我名下……所有的……动产、不动产、股权、基金……所有的……一切……”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
“全部……法律文书……就在这里……签好字的……即刻生效……无偿转让给……木无悔小姐。”
他扭曲着嘴角,
似乎想挤出一个表示承诺的笑容,
但最终还是笑不出来。
“无悔,你满意他给的这些报酬吗?”金哲却在此时发了话。
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死水,在铺子凝滞的空气中激起无形的涟漪。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木无悔身上。
木无悔的目光从那刺眼的《股权及资产无偿转让协议》上移开,
没有去看文件下方那暗红的血指印,
也没有去看李承德扭曲的脸。
她看向金哲,师父的眼神深邃平静,没有催促,只有审视。他在等她自己的判断。
一瞬间,李氏集团庞大的商业帝国、数不清的财富在她脑中掠过。
那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诱惑,
此刻却像一堆沾血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这财富,是李承德用弑父的血,从深渊里捞出来的祭品。
“有因必有果……”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
李承德杀了他的父亲,这是惊天动地的“因”。
那么,那份被他亲手斩断的血脉之亲,
那具倒在血泊中的冰冷尸体——李承德的父亲——此刻又在何处?
这就是悬而未决、随时可能引爆的“果”!
这可能就会形成滔天的凶煞之气,这浸透灵魂的血债,绝非一纸文件就能了结!
她深吸一口气,
压下胃里翻涌的恶心感,
强行将目光再次投向李承德。
他抛出这份财富,与其说是报酬,不如说是临终前的托付,
一种病态的、寻求见证和参与感的执念。拒绝他?
一个濒死的、刚刚手刃生父的疯子……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而且,U盘里的内容,
尤其是他提到的“孩子”,确实她很感兴趣也愿意解开。
“好。”
木无悔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没有去接那份文件,而是对李承德说道:
“委托,我接了。U盘我们一同和你看,如果有后续行动,你可以参与。”
她顿了顿
“至于报酬,”
她侧身,让开文件的位置,对着金哲微微颔首,
“师父,东西先存放在您这里。现在,不是处理这个的时候。”
金哲点头,
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这徒弟没有被泼天富贵冲昏头脑,
看到了更深层的危机。
他没说话,算是认可了她的处理。
李承德紧绷的身体也似乎瞬间垮塌了一截,
手臂无力地垂下,那沓厚厚的文件“啪”的一声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谢……谢……”
他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微弱得像游丝。
金哲那头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文件,
也并未去捡,仿佛那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他转向李承德,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既然现在委托接下,过来登记吧。
登记之后,你应该明白。因果自担。
你身上这弑父的滔天血煞,斩断血脉的孽障,
已是举世难容。”
他这话既是警告李承德,
更是在提醒木无悔和孔文——卷入此等凶煞之事,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恐怖反噬。
木无悔心头凛然。
师父的话印证了她的预感。
孔文则脸色惨白,还紧紧贴着博古架站着,大气不敢出。
他虽然不太懂那些深奥的因果煞气,
但“弑父”、“尸体”、“血煞”这些词组合在一起,
足以让他明白眼前这个瘫软在地的男人和他带来的“报酬”,代表了何等恐怖的不祥。
铺子内陷入了一种更加紧绷的死寂。
金哲也不再看李承德,他吩咐木无悔上楼去拿电脑和优盘后,
走到柜台边,开始冲泡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