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好像拼命想说话。”
金哲听后眼皮都没抬,依旧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态,
只从鼻腔里沉沉“嗯”了一声,
半晌才悠悠道:
“头七未至,魂应不离可尸。
但她是被硬生生拽出来的……应该是有人做了手脚。”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却让木无悔心头一紧。
她忍不住望向车窗外。
山路盘旋,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山涧。
直到车子转过一个急弯,
一片灰白色的别墅群突兀地撞进视野——
它们挤在山坳里,
如同被一只巨手粗暴地摁进泥里。
两侧陡峭的山崖黑压压地倾轧下来,
像随时要合拢的巨大兽口。
更诡异的是,环绕别墅的树木,枝干全都扭曲地向外伸展,
仿佛在拼命逃离那片死寂的建筑群,逃离那无形的压迫。
“二、二位,就、就是
李承德的声音这时候也响起来。
打着颤,几乎破了音,
他猛打方向盘拐下主路,
“那个大家坐稳哈,
拐下去……就、就到了!”
就在车子驶入别墅区入口的瞬间,
木无悔手腕上的蜈蚣护腕猛地一缩!
比之前更冰冷的黏液从鳞片下渗出,滑腻腻地粘在皮肤上。
危险的预感尖锐地刺入脑海。
“师父,”
她想起出发前护腕的警告,声音里压着不安又道,
“他给的照片上……”
听到“照片”两个字终于让金哲睁开了眼。
他目光扫过木无悔紧绷的下颌线,语气依旧沉稳如山:
“无妨。为师心里有数。”
车子也猛地刹停在一栋欧式别墅前,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三人下车,
木无悔抬眼看去,
院墙上的藤蔓根本不是照片里的翠绿,
而是大片大片枯死的、纠缠成网的漆黑枯藤,如同干涸的血迹。
“二、二位,就、就是这里了……”
李承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哆嗦着指向眼前这栋在稀薄晨光下泛着惨白光泽的建筑。
让人心悸的是,
枯藤的缝隙里,密密麻麻缠绕着无数猩红的丝线,
每一根丝线上都悬挂着一个不足指甲盖大小的暗沉铜铃。
一丝风也没有,
那些铜铃却时不时地、毫无规律地微微晃动一下,
撞击发出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咔哒”声。
金哲负手站在庭院冰冷的石板地上,玄色衣袍纹丝不动。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整栋建筑,
最终定格在那些诡异的红线和铜铃上。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鼻翼轻轻翕动,
似乎在捕捉空气中某种无形的味道。
“金老板,您、您看这……这……”
李承德搓着冰凉的手,冷汗沿着太阳穴滑进衣领。
木无悔清晰地看到,
他肩头趴伏的老妇人鬼魂竟然剧烈地颤抖着,
枯指几乎要抠进李承德的骨头里,
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别墅紧闭的铜门,
里面盛满了惧怕,仿佛那扇门后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莫慌。”
金哲的声音带着低沉道,
“这宅子……在你搬进来前,就已经被人布了局。”
他说着,抬步走向那扇冰冷的铜门。
木无悔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压下腕间蜈蚣传来的阵阵悸动,紧随在后。
李承德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咬着牙,
踉跄跟上。
金哲停在门前,却并未直接触碰把手。
他抬手,食指在虚空中划过一道极其简练的轨迹,
一股微弱却凝实的气流拂过锁孔。
“嗒。”门锁轻响,厚重的铜门向内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隙。
一股远比室外更阴寒、更粘稠的气息猛地涌出!
“嘶……好、好冷!金老板,就是这种瘆人的冷,根本没法子住人!”
李承德猛地打了个寒噤,慌忙用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牙齿咯咯作响。他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一团浓白的雾。
金哲并没理会李承德,反而进了大厅,开始认真扫视。
最终锁定了那道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
木质台阶在昏暗中泛着不祥的光泽。
“瘆人的冷?”金哲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我看这格局。聚阴锁魂,借命转运。
好好的‘三阳开泰’旺宅,硬是被改成了‘九阴借寿’的绝户阵,那肯定是冷啊。”
“还有那外布红线锁魂铃,封死生门;内悬黑帘遮天蔽日,断绝阳气;引枯藤纳八方阴煞……好狠的手段,好毒的心肠!”
然后他的视线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壁纸和地板,直指核心,
“这房的阵眼,也必在秽气汇聚、阴邪最易藏匿之地。应该是卫生间。”
在金哲旁边的木无悔,听后心头猛地一沉,
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护住了手腕。
她能感觉到,护腕下的蜈蚣并非恐惧,反而透出一种异样的、贪婪般的兴奋。
等三人到了二楼走廊,
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某种陈旧腥臊的气味钻入鼻腔。
李承德脸色煞白,惊恐地指着走廊顶上一处略显陈旧的吊顶:
“这、这里就是我老娘她……她上吊的地方……”
他声音抖得不成调,眼神涣散了一瞬,才强撑着指向走廊尽头,
“那个,金老板说的,应该是佣、佣人用的厕所,
就、就在最里面那扇门……”
他踉跄着走过去,停在尽头一扇紧闭的磨砂玻璃门前,
门上污渍斑斑。
他想要颤抖着手想去拧那门把手。
“退后。”
金哲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
李承德也如蒙大赦般猛地缩回手,踉跄后退,几乎瘫软。
金哲斜了他一眼后,
站在门前,右手并未直接触碰,而是又快速在虚空中捏了一个极其复杂古朴的法诀。
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瞬间笼罩了狭小的门前空间。
“咔哒。”
门锁内部传来一声轻响。
金哲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抬脚,猛地踹在门板正中!
“砰——!”
磨砂玻璃门带着刺耳的碎裂声向内狠狠撞开!
一股浓烈到腥臭的臭气喷涌而出!
咔嚓!
木无悔则掏出早就戴在身上的强光手电,瞬间点亮。
忽然,惨白的光柱就把肮脏的卫生间内部赵的一清二楚。
“嗬——!”
木无悔抬眼细看,
吸气声卡在喉咙里。
在光束尽头的天花板上,
竟然有个穿着破烂、褪色洋裙的细小身影,
如同巨大而畸形的壁虎,
四肢反关节地倒扣在布满褐色污垢的顶壁上!
那身影约莫孩童大小,
裸露的皮肤是死人般的青灰,
湿漉漉的黑色长发一缕缕黏在额前,遮住了大半张脸。
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
这双纯黑的的眼睛,此时正直勾勾地、带着无穷无尽怨毒,死死盯在门口的三人身上。
嗡——!
木无悔腕间的蜈蚣护腕,忽然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几乎要挣脱皮肤的嗡鸣!
与此同时——那倒悬的鬼童猛地张开了嘴,没有声音,开始吐出黑气。
但木无悔却发现这小鬼,竟然没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