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石室内几块苔藓发出的幽暗微光成为唯一的光源,将三人的影子投在粗糙的墙壁上摇曳不定。
秦如欢盘坐在石床上,体内那微弱的新生力量已完成数个周天的缓慢运转疲惫感稍减,但距离真正的“恢复”还遥不可及。苏九坐在对面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上,古朴长剑横于膝上,闭目养神呼吸悠长,但眉宇间那缕未散的锐利与苍白,昭示着她的内伤远未痊愈。刘六六蜷缩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耳朵竖起,大眼睛在昏暗中警惕地转动着,一刻也不敢放松。
沉默持续了许久,只有苔藓光芒下尘埃浮动的微响。
“伤势稳定后,”苏九先开了口,声音在寂静的石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下一步,当尽快离开此地。”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秦如欢身上,清冷而直接:“此地乃妖族腹地,危机四伏。你我伤势未复,伪装虽可一时遮掩,终非长久之计。一旦暴露,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十死无生。”
她的话简洁有力,指向明确—风险太高,必须撤离。葬魂谷的经历让她对妖族领地的危险性有了切肤之痛,更不愿再让秦如欢涉险。
秦如欢没有立刻回答。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上粗糙的布料,目光低垂,似乎在斟酌词句。
六六却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强烈的恐惧,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呜咽,心念传音急促地响起:“不,不能出去!外面...外面好多妖!巡逻队,还有那些厉害的...万一,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我...我怕...”
她的恐惧真实而直接。回到让她窒息和逃避的“家”,每一刻都如同走在刀尖上。她害怕被同族发现,害怕被抓回去,更害怕因为自己连累秦如欢和苏九。
秦如欢伸手,轻轻按在六六微微发抖的背上,温和的暖意透过手掌传递过去,安抚着她的情绪。他这才抬起头,看向苏九。
“离开,是必然。”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语气沉稳,“但往哪里去?如何离开?”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来时路径,有元神大妖注视,有元婴妖族封锁,已成绝路。其他方向,深入妖族腹地是自投罗网,盲目向外闯,更可能一头撞上妖族边境的防线。我们对妖族疆域、兵力分布、关卡要道,几乎一无所知。”
苏九眉头微蹙,但没有打断。
“今日出去,虽只窥见外城一隅,”秦如欢继续道,目光变得深邃,“但你也看到,此地并非蛮荒无序。他们有交易,有阶层,有基础的规则。这意味着,妖族有自己的秩序和运转方式。我们若想安全离开,甚至未来若不得不与妖族打交道,就必须了解他们。”
他看向苏九,眼神坦然而坚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现在如同盲人瞎马,贸然行动,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不如借此机会,一边恢复伤势,一边设法了解此地情况。了解越深,找到安全路径或可利用的漏洞机会才越大。”
“风险呢?”苏九反问,语气依旧平静,“停留越久,暴露风险越大。‘窥秘之眼’能找到我们,妖族未必不能。且你伤势未愈,一旦有变,如何应对?”
“风险确实存在。”秦如欢承认,“但相比盲目闯入未知险地,此地的风险相对‘已知’和‘可控’。我们身处底层区域,只要足够谨慎,不主动招惹是非,暴露的概率或许比硬闯妖族防线要低。至于伤势...”
他感受了一下体内缓慢流转的力量:“涅盘返生丹药力尚在持续,根基已稳。我需要时间,让新生经脉与力量彻底磨合适应。你也一样。仓促上路若遇强敌,带伤之躯反而更危险。”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而且,云芷茉既然能派人送来丹药,又能找到我们,说明‘窥秘之眼’在此地或有我们不知道的渠道或内应。他们暂时似乎无意加害,反而可能是一种潜在的...观察甚至利用。这也需要时间观察和判断。”
苏九沉默下来。秦如欢的分析冷静而务实,将利弊得失摆在眼前。她并非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身为剑修,习惯了斩断前路一切阻碍,对于潜伏敌后隐忍观察这种需要极大耐心和计算的事情,本能地感到滞涩与不安。更重要的是,她内心深处,不愿再看到他陷入任何可能的险境。
石室内再次陷入安静,只有六六不安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