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略微回溯。
在那片浩瀚而寂静的混沌规则空间内,秦如欢破碎的灵魂正如同风暴中飘摇的残烛,艰难地维系着《不灭星蕴观想法》的运转。无数碎裂的“星辰”在虚无的丹田宇宙中明灭不定,试图勾勒出新的轨迹,但每一次微弱的光芒亮起,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混沌气流缓缓滋养,如同涓涓细流试图填补干涸龟裂的大地,缓慢到几乎令人绝望。
他全部的意志都沉浸在这场与自身崩解赛跑的苦修之中,外界的一切石室的阴冷、六六焦急的低鸣、乃至自身肉体逐渐冰冷的麻木感都被隔绝在感知之外。唯有与怀中盒子、与那“源初之契”碎片之间日益紧密的联系,如同唯一的精神锚点,让他不至于在无尽的痛苦与虚弱中彻底迷失。
然而,就在某个刹那。
一种极其尖锐、无比清晰的悸动,如同烧红的钢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他全神贯注的识海核心!
那不是肉体的疼痛,也不是灵魂修炼的反噬,而是来自...某种羁绊另一端的、濒临绝境的震颤与呼唤!
苏九!
几乎在感知到这悸动的瞬间,秦如欢的意识中就映出了这个名字,以及那张清冷而决绝的脸庞。紧接着,破碎的“星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搅动,模糊而断续的画面与感受,强行挤入了他的感知滔天的、猩红而疯狂的灵魂之火!
冰冷刺骨、直欲冻结神魂的蚀魂阴风!
一道孤绝的、带着熟悉冰寂与灰寂光泽的剑光,正义无反顾地撞向那无尽的猩红,然后...破碎!崩解!
紧随而来的,是剑光主人那如遭雷击般的剧痛,灵力枯竭的虚脱,以及神魂被疯狂撕扯侵蚀的冰冷与黑暗...
更强烈的,是一股清晰无比的意念是一种近乎坦然赴死的决绝以及最后时刻一丝未能完成的遗憾...
如欢...对不起...
这意念如同最后的涟漪,微弱,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
“苏九—!!!”
混沌空间内,秦如欢破碎的灵魂体发出了无声的咆哮!那些刚刚勉强凝聚的“星辰”轨迹瞬间紊乱,灵魂裂痕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再度扩大,带来几乎让他意识涣散的剧痛。
她陷入了绝境!正在面对一个远超她层次的恐怖敌人!她...会死!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慌与焦灼如同野火般焚烧着他残存的理智。他想知道她在哪里想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想...做点什么!任何事!
可是,他能做什么?他只是一缕被困在混沌空间连自身存续都难以保证的破碎灵魂,肉身更是早已崩毁在遥远的妖族石室之中。他们之间,隔着似乎无法逾越的世界壁垒与生死绝境。
然而,那源自“源初之契”的羁绊,那共同经历生死、灵魂曾短暂交融留下的印记,在此刻却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变得无比灼热、无比清晰。它不再仅仅是微弱的联系,更像是一条在绝望中突然显现的、极其纤细却真实存在的“通道”!
秦如欢几乎是本能地,将全部残存的意识,沿着这条因苏九绝境而被动强烈激活的“通道”,不顾一切地“延伸”过去!他不再试图观想星辰,不再顾及灵魂的伤势,心中只有一个无比纯粹而疯狂的念头—
看到她!感知她!哪怕...只是传递过去一丝微不足道的意念也好!
这行为无异于自杀。他那本就脆弱不堪的灵魂,强行进行如此超远距离且目标明确的“投射”,如同在狂风巨浪中放出唯一一根细弱的丝线,随时可能被彻底扯断,让他魂飞魄散。
剧痛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灵魂仿佛在被寸寸剥离焚烧。混沌空间内的气流开始不受控制地紊乱、激荡。
但就在他意识即将因过度消耗和反噬而彻底沉沦的前一刻,奇迹发生了。
他怀中的盒子,那两块融合的“源初之契”碎片,似乎感应到了宿主那不顾一切的守护执念,以及通过羁绊通道传来的、来自苏九剑心深处那纯粹的“寂灭”与“守护”真意。碎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沌光芒!
这一次,光芒不再仅仅滋养他的灵魂,而是与他那强行投射的、充满焦虑与守护欲的意念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秦如欢恍惚间“看”到了—并非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种朦胧的“映照”。他“看”到了那片灰暗的峡谷,看到了那团疯狂燃烧的猩红魂火,看到了那道踉跄后退的孤绝身影...
她的痛苦,她的虚弱,她的决绝...无比真实地传递过来,仿佛就发生在他眼前。
与此同时,一种明悟福至心灵般掠过他濒临崩溃的意识—盒子碎片共鸣产生的这种奇异混沌光芒,似乎蕴含着一种极其特殊的“状态”,一种能让万物躁动趋于“平静”、让混乱归于“原点”的特质。它本身并非攻击性能量,但或许...或许能对那种由纯粹疯狂与吞噬欲望构成的灵魂,产生某种干扰?
他不知道这猜测是否正确,也不知道该如何主动操控这种光芒去干涉远在葬魂谷的战斗。他只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在她被那猩红魂爪彻底吞噬之前!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余地权衡。
秦如欢做出了一个近乎本能的、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举动他将自己残破灵魂中最后一点清明的意识,连同那与盒子碎片共鸣产生的、对“平静”与“原点”的模糊感悟,如同攥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沿着那条剧烈震颤的羁绊通道,不顾一切地、纯粹以“意念”的形式,“投射”向那个正在坠入黑暗的身影!
这不是力量的输送,他甚至不确定这能否被对方接收到。这更像是一种灵魂最深处的呐喊与映照,是他自身存在状态与盒子特质在极致情绪下的无意识融合与释放。
他将自己灵魂承受的剧痛、对崩解的恐惧、以及对她的无尽担忧与守护之念,全部摒弃,只留下最核心的一点那源自盒子、因她危机而激发的“让一切混乱暂时平静下来”的微弱涟漪。
去吧...哪怕只能干扰一瞬...哪怕代价是我的灵魂彻底...
这是他意识陷入黑暗前,最后的念头。
...
葬魂谷,骸骨区域。
时间回到苏九刚被那“平静”涟漪所救,滚入骸骨掩体的时刻。
遥远的混沌空间内,秦如欢的灵魂在完成那次不顾一切的“映照”后,陷入了更深的沉寂与崩解边缘。灵魂裂痕如同蛛网般扩散,那些好不容易观想出的“星辰”碎片光芒急剧黯淡,仿佛风中残烛。《不灭星蕴观想法》的运转近乎停滞,混沌气流的滋养也因宿主灵魂的极度不稳定而变得时断时续。
他的灵魂,为了传递出那一丝微弱的“平静”干扰,付出了难以估量的代价。本就脆弱的平衡被彻底打破,向着彻底消亡的深渊,又滑落了一大步。如果说之前还有一线渺茫的希望凭借观想法缓慢修复,那么此刻,这希望已变得如同幻影般缥缈。
这一切,苏九并不知道详情,但她通过灵魂印记那几乎要断绝的微弱联系,以及刚才切身感受到的、那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的奇异“平静”,已然明白他为了这瞬间的机会,付出了何等惨重的代价。
心,痛到麻木,却也让她的眼神冰冷锐利到极致。
噬魂妖狼的暴怒无差别攻击席卷而来,灰黑色的灵魂风暴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着骸骨区域,每一击都让苏九本就濒临崩溃的识海剧震,口鼻中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视线被血色模糊。
但她死死咬着牙,蜷缩在掩体后,不仅以残存的剑心意志硬抗着风暴,更将感知提升到极限,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在狂风暴雨中搜寻着猎物最细微的破绽。
妖狼的攻击狂暴而范围广大,但正因暴怒,少了最初的精准与诡谲,多了几分蛮横与浪费。那猩红魂火剧烈跳动,显示其情绪极不稳定。它魂体内,无数被吞噬面孔的哀嚎在灵魂风暴的激荡下,似乎也变得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痛苦,挣扎的幅度也更大。
“混乱...吞噬...痛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