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魂谷位于万妖皇庭以西三千里,是一片被各族默契划入禁区的死亡地带。尚未接近,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阴寒与排斥感便如附骨之疽般缠了上来。
苏九御风而行,速度并不快。并非不愿快,而是不能。越靠近葬魂谷,空气中弥漫的那种蚀魂阴风便越是明显。那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狂风,而是一种无形无质、直接作用于神魂层面的冰冷气流。每一次掠过,都仿佛有细密的冰针扎入识海,带来阵阵眩晕与刺痛。她必须分出大量心神固守剑心,以融合了寂灭与新生的剑意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精神屏障,才能勉强抵御这无孔不入的侵蚀。
金丹期的灵力在此地显得格外捉襟见肘。她需要时刻维持伪装,需要抵挡阴风,还需要为即将到来的、几乎不可能取胜的战斗保存每一分力量。
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裂口。仿佛大地被某种巨力强行撕开,两侧是陡峭嶙峋、色泽暗沉如干涸血液的岩壁,裂口内部翻涌着灰黑色的雾气,即使相隔甚远,也能听到其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凄厉呜咽,那不是风声,更像是无数灵魂残片在永恒痛苦中发出的哀嚎。
葬魂谷。
谷口并无任何守卫,也不需要。那弥漫的蚀魂阴风和谷内隐约透出的、令人神魂战栗的狂暴气息,便是最好的警告牌。谷口散落着一些早已失去光泽、甚至布满裂痕的残破法器与骨骼碎片,无声诉说着之前闯入者的下场。
苏九在谷口外三里处按下遁光,落在地面。脚下是坚硬的、泛着铁灰色的砾石地,寸草不生。她抬眸,清冷的眸光穿透稀薄的灰雾,望向那道如同巨兽之口的裂谷。
肩头的古朴长剑传来微弱的嗡鸣,并非战意昂扬,而是一种遇到天敌般的警惕与震颤。剑灵虽未完全苏醒,但灵性已生,本能地感应到了谷内那足以威胁到它本源存在的恐怖灵魂力量。
苏九伸出手,轻轻抚过冰凉剑鞘,指尖传来剑身细微的颤抖。她眼神平静无波,只是低声自语,又像是在对剑言说:
“怕么?”
长剑嗡鸣声渐止,归于沉寂,但那紧绷的剑意却透过剑鞘传递出来,带着一股宁折不弯的决绝。
苏九不再多言,迈步向前。
越是靠近谷口,蚀魂阴风便越是猛烈。灰黑色的雾气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试图钻入她的七窍,侵入她的识海。识海之中,冰蓝色的剑心绽放光华,寂灭之力将试图侵入的负面精神能量悄然湮灭,但那守护之意构筑的屏障,却在持续不断的冲击下微微荡漾。
这不是灵力消耗,而是精神层面的持续磨损。若不能尽快找到目标结束战斗,她的剑心迟早会被这无穷无尽的阴风蚀穿。
踏入谷口的瞬间,视野骤然昏暗。灰黑色的浓雾遮蔽了大部分光线,能见度不足十丈。脚下是松软、潮湿、散发着淡淡腐败气味的泥土,混杂着碎骨。两侧岩壁高耸,投下巨大的阴影,岩壁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抓痕和撞击痕迹,有些痕迹中甚至残留着微弱但令人不安的灵魂怨念。
空气中那股狂暴的灵魂波动变得更加清晰,如同无形的心跳,沉闷地敲击在每一个闯入者的神魂之上。来源似乎还在谷内深处。
苏九没有贸然深入。她停下脚步,闭上双眼,将剑心感知提升到极限,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向四周扩散开去。
视觉在此地受到极大限制,但剑心映照万物,尤其对“意”与“念”的感知远超寻常神识。在她的感知中,周围不再是单纯的雾气与岩石,而是一片由混乱、痛苦、疯狂灵魂碎片构成的“海洋”。无数细微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念头如同水中的浮游生物,在这片区域内飘荡、碰撞、湮灭。
而在那片“海洋”的深处,一个庞大、混乱、散发着刺目猩红灵魂之光的“漩涡”,正缓缓搏动着。那“漩涡”充满了暴戾、贪婪与彻底的疯狂,仅仅是感知触及,便让苏九的剑心一阵刺痛,仿佛被无形的毒针刺中。
噬魂妖狼!化神初期的灵魂本源,即便陷入疯狂,其本质的强度也远超金丹!
找到了!
苏九猛地睁开眼,眸中冰蓝剑意一闪而逝。她没有退缩,反而迎着那灵魂波动的方向,一步步向谷内走去。脚步踏在松软的土地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整个人如同融入阴影的猎手。
然而,就在她深入谷中约百丈,经过一片由无数巨大兽骨堆积而成的区域时,异变陡生!
那些早已失去生命、本该彻底沉寂的骨骸,忽然齐齐震动起来!骨骸的眼眶、胸腔之中,骤然亮起一团团幽绿色的、充满了怨恨与饥饿的灵魂之火!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中,数十具大小不一、种族各异的骨骸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空洞的眼眶“望”向苏九,幽绿魂火锁定了她这个唯一的活物气息。它们并非被复生,而是被谷内浓郁的怨念和那噬魂妖狼无意识散发的灵魂波动所驱动,化作了最低等的怨灵骸骨傀儡。
苏九眼神微凝。这些傀儡单个实力不过筑基上下,但数量众多,且悍不畏死,纠缠起来必然耗费时间和灵力。
不能恋战!
她身形不动,背后古朴长剑却“锵”然一声自行出鞘半寸!一股冰冷寂灭、却又内蕴一丝坚韧生机的剑意领域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笼罩了方圆三丈之地!
剑域·冰寂回春!
这是她金丹重塑、剑意蜕变后领悟的领域雏形。并非纯粹的攻击或防御,而是在寂灭万物生机的同时,又为自己所守护的目标保留一线“回春”的可能。在此领域内,敌人的生机将被持续削弱、冻结,而己方则能获得一丝微弱的恢复与韧性加持。
对于那些依靠怨念和残存灵魂能量驱动的骸骨傀儡而言,这蕴含寂灭之意的剑域简直是天敌!
冲在最前面的几具狼形骸骨刚踏入剑域范围,眼眶中的幽绿魂火便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随即“噗”地一声彻底熄灭。失去了灵魂之火的驱动,骸骨哗啦一声散落在地,重新变回死物。
后续的傀儡不知恐惧,依旧涌来。但在剑域的持续侵蚀下,它们魂火熄灭的速度越来越快,动作也变得僵硬迟缓。苏九甚至无需出剑,只是维持着剑域缓步向前,所过之处,骸骨如麦秆般纷纷倒地。
然而,这看似轻松的碾压,对苏九的消耗却也不小。维持剑域需要持续输出剑意与灵力,在这蚀魂阴风无处不在的环境下,每一分力量都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