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入口的藤蔓被刘勇用力掀开,一股混合着铁锈、霉味与潮湿气息的凉风扑面而来,瞬间吹散了船上残留的腥气与硝烟味。两人利落地接过缆绳,将铁皮船牢牢固定在岸边岩石的铁环上,其中一人从背包里摸出盏矿灯,按下开关的刹那,光柱刺破浓稠黑暗,照亮了洞内蜿蜒向下的石阶。
石阶边缘爬满滑腻的青苔,踩上去稍不留神就会打滑,每一步都得死死攥住岩壁凸起的石块才能稳住身形。石阶缝隙里积着厚厚的灰尘,足见许久未曾有大规模人员通行,连空气里都飘着尘封多年的沉闷气息,仿佛整个矿洞都在沉睡中。
“凌姐,里面的人都等着您呢。”右侧的青年声音低沉沙哑,他的左臂空荡荡的,袖管整齐地别在腰间,露出的断口处缠着厚厚的绷带,边缘渗出淡淡的血痕,在昏黄的矿灯光下像条蠕动的暗红虫子,“昨天收到警戒消息,净化者的巡逻队骑着异化狼在矿区外围晃了两圈,摆明了是在找重要目标,估摸着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凌雪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七个实验室异能者,最后定格在被单独捆着的黄磊身上。这家伙正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像是要在她身上剜出个洞来,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模样狰狞。“把他们分开看押,尤其是这三个内鬼。”她指向被芦苇藤捆结实的周强三人,又特意加重语气,“还有这个黄磊,他是净化者影卫小队的头目,以前是刑讯科的,嘴硬得很,但手里肯定藏着不少核心情报,得好好审。用屏蔽网罩住,多缠两层,别给他们留传递信号的机会——影卫小队的人都藏着骨缝芯片,防不胜防。”
“屏蔽网?”江流注意到青年从背包里取出的黑色网布,材质粗糙如合成纤维,边缘绣着细密的银色纹路,显然是特制的异能抑制装备。网布刚接触到周强的皮肤,他身上原本滋滋作响的电火花就瞬间熄灭,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掺了噬灵蝙蝠的毛发,能吸收异能能量,还能阻断生物电流。”凌雪解释着,率先踏上石阶,矿灯的光柱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左臂的血珠顺着指尖滴在石阶上,晕开一串暗红的印记,像在黑暗中绽开的血花,“以前吃过这亏,有个兄弟就是被内鬼用能量信号引来净化者,整支小队最后就活下来两个,死得太冤了。”
“把这个也涂在屏蔽网上,应该更稳妥。”江流突然想起背包里的屏蔽液,拧开瓶盖倒出些淡紫色液体,递给说话的青年,“这东西能屏蔽所有能量信号,连净化者的微型追踪器都能盖住,是从中心医院搜来的‘无影’屏蔽液,效果比普通屏蔽网好得多。”
青年接过瓶子,凑近闻了闻那清冽的薄荷味,眼睛瞬间亮了:“居然是‘无影’!凌姐说这玩意儿比黄金还金贵,一小瓶就能换十发能量弹,你们居然还能有剩的?”他小心翼翼地将液体均匀抹在屏蔽网的银色纹路里,纹路立刻泛起淡淡的紫光,像蒙了层薄霜,“这下就算他们藏着纳米级的发射器,也别想传出半个字——‘无影’连七级异能者的探查都能屏蔽,这点小动作根本不够看。”
矿洞内比想象中干燥,主巷道高约三米,岩壁上还留着当年开采时的凿痕,深浅不一,像某种神秘的符号。每隔十米就挂着一盏应急灯,玻璃罩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发出昏黄微弱的光,勉强照亮周围两米的范围,更远处的黑暗里仿佛藏着未知的猛兽,让人心里发毛。两侧的支巷入口用腐朽的木板封着,木板上画着醒目的红色叉号,有些木板已经断裂,露出后面黑黢黢的洞口,风从里面灌出来,带着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哭泣。
走了约莫百十米,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能容纳数十人的开阔空间。地上铺着破旧的防潮垫,有些垫子已经磨出了洞,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像老人花白的头发。角落里堆着压缩饼干和桶装水,水桶上印着“净化者后勤处”的褪色标签,显然是从敌人那里缴获的物资。二十几个男女老少围坐在一起,有几个还缠着渗血的绷带,见凌雪进来,纷纷挣扎着起身打招呼,眼神里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惶恐,像一群在暗夜里挣扎的困兽。
“凌姐!”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快步跑过来,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腿上沾着泥污,膝盖处打了块补丁,手里捧着个边角磨圆的铁皮盒,“这是今天刚从净化者补给点抢来的消炎药,还有两盒绷带,您快用上。老张叔昨天换药时,伤口都流脓了,就是缺这玩意儿,疼得直哼哼。”
凌雪接过铁皮盒,指尖在女孩磨破的袖口上顿了顿——那处布料薄得透光,能看到里面红肿的皮肤。她对女孩笑了笑,虽然隔着面具,江流却能感觉到那笑容里的暖意:“小丽,辛苦你了。带孩子们去最里面的安全区,那里有干净的被褥。”
唐丽点点头,目光落在江流一行人中的孩子身上,眼睛瞬间亮了亮,立刻牵起羊角辫小姑娘的手:“来,姐姐带你们去吃糖,是草莓味的哦,昨天从净化者背包里找到的,还没开封呢,包装纸上画着小草莓,可好看了。”
田小小怯生生地看了李月一眼,见她点头,才小心翼翼地跟着小丽走,小手紧紧攥着小丽的衣角,指节都泛白了。李月和张远带着几个幸存者跟着唐丽往安全区走,张远还不忘回头叮嘱:“段小哥,凌姑娘,审俘虏时喊我一声,我以前在派出所待过,懂点审讯的法子,对付这种硬骨头,得用点巧劲,光靠硬逼没用。”
林小宇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指着岩壁上的涂鸦问道:“这些画的是啥?看着怪吓人的。”
只见岩壁上用红色颜料画着歪歪扭扭的图案:一只展翅的雄鹰被打了个鲜红的叉,鹰的眼睛是两个黑洞,像是被挖掉了,透着诡异的阴森;雄鹰些人影的头是方形的,身上还画着齿轮;最深处画着个发光的矿洞,洞口画着个向下的箭头,像是在指引方向。
“是老陈画的。”正在给内鬼加固锁链的黑衣青年解释道,他正用粗铁链将王程风三人锁在岩壁的铁环上,铁链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瘆人,“他以前是美术老师,灾变后老婆孩子被净化者杀了,就有点疯了。每天抱着罐红漆,在矿洞里到处画,说这是‘预言’,能救大家。”他指了指发光矿洞的位置,“他说那是‘希望出口’,可我们探过好几次,那边早就塌了,全是碎石头,最大的那块得两个人才抬得动,根本走不通。”
江流走近细看,发现那发光矿洞的位置,恰好与主巷道尽头的黑暗重合。颜料下的岩壁似乎比别处更光滑,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在昏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他伸手摸了摸,岩壁竟是温的,不像其他地方那么冰凉,仿佛有热量从里面透出来,指尖甚至能感觉到微弱的震动,像某种东西在地下跳动。
“先处理伤口。”王倩拉了拉江流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急切,她指着凌雪已经发黑的绷带——那处布料硬邦邦的,显然吸满了脓血,“再拖下去怕是要截肢了。”
凌雪靠坐在防潮垫上,任由王倩解开绷带。绷带刚解开一半,一股腥臭味就弥漫开来,像是腐烂的鱼混杂着铁锈味,让人忍不住皱眉。当溃烂的伤口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伤口边缘泛着黑紫色,像被墨水染过,中心的皮肉已经坏死,呈灰黑色,不断渗出黄绿色的脓液,隐约能看到森白的骨头,上面还沾着些腐烂的组织,触目惊心。
“是‘腐骨毒’。”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走过来,他的眼睛浑浊,却透着洞察世事的精光,像藏着两团微弱的火。老者穿着件打满补丁的棉袄,上面还沾着些暗红色印记,像是干涸的血渍。江流的异能下意识运转,眼前浮现出信息:【异能者:陈远廷,等级:2级,气血650\/700(中立)】。
“净化者的新武器,用异化蜈蚣的毒液提炼的,专门破坏异能者的再生能力。”陈远廷从怀里摸出个陶罐,罐口用布塞着,揭开布后,一股苦涩的草药味散了出来,“这是用龙骨草熬的药膏,能暂时压制毒性,敷上后伤口会发黑,那是药膏在吸毒素,别害怕。想根治,还得找净化者的‘骨清解毒剂’,听说只有冰凌基地才有,是用噬灵蝙蝠的胆汁混合异晶粉末做的,难弄得很。”
王倩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布条擦掉伤口上的脓液,动作轻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布条刚接触到伤口,凌雪的肌肉就下意识绷紧,指节死死攥着身下的防潮垫,指印深深嵌在布料里。她没有说话,只是在王倩涂抹药膏时,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冷汗顺着面具边缘滑落,滴在防潮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痕迹。即便疼得浑身发冷,她也硬是没哼一声,连呼吸都保持着平稳的节奏,只有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暴露了她的隐忍。
江流看着她紧攥的拳头,突然想起医院冷藏柜里的凌轩——同样的隐忍,同样的决绝。凌轩临终前,明明疼得浑身发抖,嘴唇都咬出了血,却还强撑着对他说“保护好小雪”。当时他还不明白,这对姐弟之间到底藏着怎样的过往,能让一个将死之人,把妹妹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