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响的余波还没散，林凡刚睁开的眼睛突然一眯——不对，不是怪物的惨叫引来的动静，是他自己身上。
刚凝实的元神突然一沉，像是被一块冰砸中，从头顶凉到脚底。周围那股金红色的突破霞光瞬间褪了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蒙的雾，雾里没有声音，没有光，连孙悟空的气息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孤零零站在原地，脚下是踩不实的虚浮。
“这是……心魔劫？”林凡皱紧眉头，心里咯噔一下。化神劫分内外，内是心魔，外是天雷，他以为心魔会晚一点来，没想到刚破了瓶颈，这东西就钻出来了。
雾里传来脚步声，踏在虚浮的地面上，“踏、踏、踏”，很慢，却每一步都踩在林凡的心尖上。他握紧拳头，灵力在掌心打转，可刚突破的灵力竟有些滞涩——心魔劫里，外力没用，拼的是道心，道心一崩，就算灵力再强，也得变成疯魔。
“小林子。”
一个声音从雾里飘出来，很熟，熟到林凡听见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住了。
不是孙悟空的粗嗓子，是那个总爱揣着半块饼、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打起架来却能把九齿钉耙舞得虎虎生风的声音——猪八戒。
雾散了些，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慢慢走出来，还是老样子，破布衫套在圆滚滚的肚子上，手里拎着那柄缺了个齿的九齿钉耙，脸上带着笑，可那笑里，却藏着林凡从没见过的冷意。
“猪……猪哥？”林凡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影，指尖都在抖。他清楚记得，当年在黑风岭，为了护他突围，猪八戒替他挡了魔道大宗师的一掌，五脏六腑全碎了，死在他怀里的时候，手里还攥着给林凡留的半块糖饼。
这人是假的，是心魔化的。林凡心里清楚，可眼睛却骗不了自己——眼前的猪八戒，连破布衫上的补丁位置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钉耙上缺的那齿，还是当年帮他撬秘境石门时崩掉的。
“别叫我猪哥。”猪八戒的笑收了，脸上的肉垮下来，眼神冷得像冰，“我问你，林凡，你现在修炼，是为了啥？”
林凡张了张嘴，想说“为了守护”，可话到嘴边，却卡了壳。
猪八戒往前走了两步，钉耙往地上一戳，“当年在黑风岭，你说你修炼是为了护着身边的人，护着那些像你小时候一样，没爹没娘、被人欺负的娃。可现在呢？”
他伸手指着林凡，声音陡然拔高，“你为了抢化神丹，闯秘境，杀了多少人？那些秘境里的修士，虽说不是什么好人，可里头也有被逼无奈进来寻活路的！你眼睛都不眨就杀了，你说你守护，你守护的是谁？”
“我……”林凡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嵌进肉里，血珠滴在虚浮的地面上，瞬间就没了踪影。他想起闯秘境时的场景，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只是想拿点低阶灵药给病重的娘治病，被他误当成敌人，一掌拍断了肋骨——那孩子看他的眼神，不是恨，是绝望。
“还有老孙。”猪八戒的声音又沉了下去，带着点哽咽，“你喊他猴哥，可你突破的时候，只顾着自己的药力，只顾着撞瓶颈，你想过没有，外面的雷云有多猛？秘境规则崩了，要是老孙护不住你，你俩都得死在这儿！你嘴上说把他当兄弟，心里头，是不是只把他当成护法的工具？”
“不是！”林凡猛地吼出来，胸口憋得疼，像是有块石头压着，“我没有！我杀那些人，是因为他们先动手要杀我！我让猴哥护法，是因为我信他！我修炼变强，就是为了……为了下次再遇到危险，我能护着他，护着所有我想护的人！”
“想护？”猪八戒冷笑一声，身影突然晃了晃，变成了黑风岭上临死前的模样——嘴角淌着血，肚子上一个大洞，眼神却还在看着林凡，“那我呢？当年我护着你，死在你怀里的时候，你说你再也不会让身边的人出事。可你现在，为了突破，把自己置于这么大的危险里，要是你死了，谁来护那些你想护的人？你这叫守护，还是叫自私？”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林凡的道心上。
是啊，他总说守护，可要是连自己都保不住，谈何守护？他一门心思要突破化神，想变得更强，可不知不觉间，好像真的有点急了，急到忽略了身边的人，急到把自己逼到了生死边缘。
冷汗顺着林凡的额头往下淌，刚凝实的元神开始晃动，像是要散架。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再退一步，承认自己是为了变强而变强，这心魔劫就赢了，他的道心会彻底崩裂，要么变成疯魔，要么从头再来，甚至……死。
“不对……”林凡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迷茫少了些，多了点亮。他想起自己刚踏上修炼路的时候，在废土的破庙里，冻得快死了，是一个路过的老修士给了他半个饼，说“修炼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能护住想护的，能让自己在意的人，好好活着”。
他想起猪八戒死的时候，最后一句话是“小林子，别报仇，好好活，替哥看看，这天下太平的样子”。
他想起孙悟空刚才皱着眉头却还是挡在他身前，说“俺老孙护的人，可不能栽在这破突破上”。
“我是急了，我是想变强，可我没变。”林凡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猪八戒幻象，声音不再发抖，一字一句，砸在地上都能响，“我杀那些人，是为了活下来，活下来才能继续护着人；我让猴哥护法，是因为我信他，就像他信我能撑过去一样；我把自己逼到危险里，是因为我怕，我怕下次再遇到像黑风岭那样的事，我还是只能看着身边的人死，却什么都做不了！”
“猪哥，你说我自私，我认。可我的自私，是为了能更有底气地去守护。”林凡往前走了一步，眼神亮得吓人，“我从没背离过初心，从来没有！”
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的猪八戒幻象猛地一震，脸上的冷意消失了，又变回了那个笑眯眯的样子，拍了拍林凡的肩膀，“好小子……没让俺失望。”
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化作一缕白光，钻进了林凡的元神里。刚才还晃动的元神瞬间凝实，比之前更亮，更稳，连带着体内的灵力都变得温顺又凝练——心魔劫，过了！
灰蒙蒙的雾散了，林凡重新回到了秘境的石台上，孙悟空还站在他身后，手里的金箍棒已经举了起来，火眼金睛死死盯着头顶的雷云，脸色比刚才凝重十倍。
“醒了？”孙悟空头也没回，声音里带着点松了口气的意思，“刚才你小子跟个木头似的杵着，元神晃得跟快散架一样，俺还以为你要栽在心魔上。”
林凡笑了笑，刚想说点什么，突然觉得头顶一沉——那片紫色的雷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更黑了，黑得像墨，里面的雷珠不再是紫色，而是透着诡异的黑色，每一颗都有磨盘那么大，滚来滚去，发出的不是炸响，是低沉的嘶吼，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雷里钻出来。
更可怕的是，雷云里竟然隐隐传来了龙的咆哮，不是之前那种虚影，是真真切切的龙吼，震得林凡的元神都在颤。
“这……这是化神雷劫？”林凡瞳孔一缩，他见过金丹雷劫，见过元婴雷劫，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这雷劫的气息，已经超出了普通化神雷劫的范畴，甚至带着点上古神兽的威压。
孙悟空咂了咂嘴，金箍棒上的金光更盛了，“龟孙儿的，你小子到底是啥体质？突破引动的雷劫，一次比一次邪乎。这哪是化神雷劫，这是他娘的‘九龙灭世劫’！上古时候，只有那些逆天的怪物突破时才会引出来，劈下来，能把一座山都炸成齑粉！”
九龙灭世劫？
林凡心里一沉，刚渡过心魔劫的喜悦瞬间被冲淡。他能感觉到，第一颗黑色的雷珠已经蓄满了力量，雷云往下压了压，一股毁灭的气息锁定了他，躲不开，也逃不掉。
“猴哥，等会儿雷劈下来，你别插手。”林凡深吸一口气，灵力在体内运转到极致，元神浮在头顶，金光闪闪，“这雷劫，我得自己扛，扛过去，我的化神期才算真正稳了。”
孙悟空回头看了他一眼，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尖牙，“行！俺不插手，就帮你挡着旁边的杂碎。不过你小子要是扛不住，别硬撑，俺一棒子给你把雷劫砸了！”
林凡点了点头，抬头望着头顶那颗越来越亮的黑色雷珠，拳头攥紧。
疼？他不怕。死？他更不怕。
从废土的死人堆里爬出来，被仇家追着砍，被心魔拷问本心，他都撑过来了，还差这最后一道雷？
“来吧！”林凡仰起头，吼了一声，声音里没有半分惧意，只有燃到极致的战意，“不就是九龙灭世劫吗？老子今天就接了！”
话音刚落，雷云里的那颗黑色雷珠猛地炸了，一道水桶粗的黑色雷柱，裹着龙形的虚影，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直奔林凡的头顶，劈了下来！
雷柱还没到，林凡脚下的青石台已经开始崩裂，地面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秘境里的空气都被烧得扭曲，连孙悟空布下的金色屏障，都开始嗡嗡作响，像是随时会碎。
林凡没有躲，也没有挡，他猛地张开双臂，将体内所有的灵力和元神之力都运转起来，在身前凝成一道金色的漩涡——他要做的，不是硬抗，是像刚才引天雷一样，把这道灭世雷劫的力量，也吸进自己的体内，化作自己的力量！
“疯小子！”孙悟空在后面骂了一句，手里的金箍棒却握得更紧，死死盯着雷柱，随时准备出手。
黑色的雷柱撞上金色的漩涡，发出一声震得天地都在抖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