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突然停了。
林野刚擦去额角的汗，指尖还沾着秘境里特有的潮湿草木气，就觉后颈的汗毛猛地竖了起来——不是秘境里常见的瘴气，是一种……像浸了腐肉的冰，黏在皮肤上，凉得人心里发毛。他手不自觉按上腰间的斩岳刀，刀柄的鲛绡缠绳被汗水浸得发滑，“娘的，哪来的邪味？”
话音刚落，左侧那棵三人合抱的古柏突然没了声。方才还在枝桠间蹦跳的灵雀，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像被掐断了喉咙的木偶，直直坠下来，刚碰到地面，羽毛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蜷曲，成了一撮灰。
“小心！”林野吼出声时，黑影已经从树影里窜出来了。不是跑，是飘，脚不沾地，像一缕被风吹动的墨，手里那柄短刃泛着幽蓝的光，刃尖淬的毒，连空气都被染得滋滋响。林野来不及回头，凭着常年战场练出的本能，身体往右侧一拧，斩岳刀横着劈出去——“铛”的一声脆响，短刃撞上刀身，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竟隐隐有些酸。
这力道不对。
邪族的刺客他不是没见过，往届战场碰上的，多是靠速度偷袭，力气远不如同族的重甲兵。可眼前这黑影，短刃递出的角度刁钻到极致，明明是刺客的路数，腕力却硬得像块铁。林野余光扫到黑影的脸，那哪是脸？就是一团裹在黑袍里的暗影，只有双眼的位置，透着两点猩红的光，像极了他小时候在乱葬岗见过的饿鬼。
“是暗影……”身后传来苏晴的惊呼声，林野眼角瞥见她正挥剑格挡另一道黑影，那黑影的短刃几乎贴在她脖颈前，只差半寸就划破皮肉。苏晴是术法修士，近战本就弱，这会被逼得连连后退，鬓边的发丝都被刀刃带起的风削断了几缕。
该死，不止一个。
林野心里一紧，刚想提气冲过去帮苏晴，脚下突然一凉——不知什么时候，地面的草叶竟缠上了他的脚踝，那些草叶泛着和短刃一样的幽蓝光，一碰到他的靴子，就滋滋地冒黑烟，靴底的玄铁护甲，竟被蚀出了几个小洞。
“合击么……”林野咬着牙，猛地催动体内的炎阳劲，赤色的内劲从丹田涌到四肢，顺着刀柄往外溢，斩岳刀的刀刃瞬间裹上一层烈焰。他没去管脚踝的草叶，反而迎着身前的黑影踏进一步，刀身横扫，烈焰扫过地面，那些缠人的草叶瞬间被烧得焦黑，连带着藏在草下的几道黑影，都被逼得往后退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
林野看得真切，那几道黑影退的时候，动作分毫不差，就像一个人操控的傀儡。他忽然想起师父当年说的话：“邪族有支暗影猎杀队，专挑夜里杀人，不是靠单打独斗，是靠命换命的合击，一人诱敌，其他人……”
“小心身后！”苏晴的尖叫再次响起。
林野只觉后背一寒，那股腐肉冰气又上来了，比刚才更近，几乎贴在他后心。他想转身，可身前的黑影突然发难，短刃直刺他心口，速度比之前快了至少三成——这是要逼他二选一，要么被身前的刀捅穿，要么被身后的东西偷袭得手。
“去你娘的！”林野眼睛红了，也不躲了，左手猛地拍在斩岳刀的刀背上，炎阳劲催到极致，刀刃上的火焰“轰”地炸开，形成一道火墙，把身前的黑影逼得连连后退。同时他身体往左侧一倒，几乎是贴着地面滚出去，后背的衣袍被什么东西划开一道口子，凉风吹进来，带着刺鼻的血腥味。
他滚到苏晴身边，刚站稳，就看见刚才偷袭他后背的黑影，手里握着一柄更长的短刃，刃上沾着的血，正顺着刃尖往下滴，滴在地上，连石头都被蚀出了小坑。
“这毒……”苏晴脸色发白，手里的法剑抖了抖，“是邪族的腐心毒，沾到血就钻心，无解。”
林野没说话，只是盯着周围。刚才被火墙逼出来的黑影有三个，加上偷袭他后背的，一共四个？不对，他刚才滚的时候，明明瞥见右侧的岩石后面，还有一道黑影闪了一下，那道影子更淡，几乎和岩石的阴影融在一起，如果不是他眼角的余光扫到那点猩红的眼，根本发现不了。
五个人？还是更多？
这些黑影站在四周，呈一个不规则的圈，把他们围在中间。他们不说话，也不进攻，就那么飘在原地，黑袍随风动，像极了秘境里传说中的吊死鬼。空气里的腐味越来越浓，林野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震得耳膜发疼。
他突然明白，这些人不是在等，是在观察。观察他和苏晴的破绽，观察他们的呼吸，他们的内劲流转——就像猎人盯着陷阱里的猎物，不急着杀，先耗光猎物的力气和勇气。
“苏晴，”林野压低声音，手里的斩岳刀微微颤抖，不是怕，是兴奋，是那种碰到硬茬子才有的、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兴奋，“你还记得咱们在落霞山练的那套‘炎阳守’么？”
苏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手里的法剑竖在胸前，指尖泛起淡淡的金光，“你想……用守势逼他们现形？”
“不然呢？”林野笑了，嘴角扯起一个有点狰狞的弧度，炎阳劲再次涌到刀刃上，这次不是炸开，而是凝在刀身，像一层薄薄的赤金色铠甲，“他们不是擅长躲么？不是擅长合击么？咱们就站在这，等他们来。我倒要看看，这些躲在黑影里的杂碎，到底有多少能耐！”
话音刚落，最左边的黑影动了。不是像之前那样窜过来，而是整个人化作一道黑烟，贴着地面飘过来，速度快得离谱。林野眼神一凛，斩岳刀往下一劈，刀刃擦着地面划过，赤金色的炎劲在地上划出一道火星，那道黑烟却突然split成两道，一道往左，一道往右，绕着他的刀势，直扑苏晴。
“来得好！”苏晴低喝一声，法剑上的金光突然暴涨，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光罩，罩住她和林野。黑烟撞在光罩上，发出“滋啦”的声响，像热油浇在冰上，黑烟里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哼，随即退了回去，重新聚成黑影的模样，只是黑袍上，多了一道焦痕。
林野心里一动。原来这些黑影不是不怕打，是怕苏晴的金光法印？
可还没等他细想，另外四个黑影同时动了。这次他们不再隐藏，五道黑袍同时化作黑烟，从五个方向扑过来，黑烟里，无数道短刃的寒光闪着幽蓝的毒光，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罩向光罩。
“炎阳守，起！”林野吼出声，斩岳刀在身前划出一个圆，赤金色的炎劲顺着刀势，缠上苏晴的光罩，光罩瞬间变成了赤金色，像一个烧红的铁球，悬在秘境的空地上。
“铛铛铛——”
无数道短刃撞在光罩上，火星四溅，光罩剧烈地颤抖着，苏晴的脸色越来越白，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法剑上，“林野……撑不了多久，他们的力量……在叠加！”
林野也感觉到了。每一道黑烟撞上来，光罩上的压力就大一分，那些黑烟像是有生命，撞在光罩上之后，就黏在上面，一点点侵蚀着赤金色的炎劲，光罩的颜色，正慢慢变浅。
他盯着那些黏在光罩上的黑烟，突然想起一件事——师父说过，暗影猎杀队的合击，靠的是“影核”，每一支猎杀队里，都有一个领头的影核，只要杀了影核，其他的暗影就会实力大减，合击也就破了。
可哪个是影核？
五个黑影，看起来一模一样，连动作都分毫不差。林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黑影，看着他们撞向光罩的频率，看着他们黑袍下的轮廓——突然，他发现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