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熄了,最后一点蓝光从仪器面板上退去。佩妮将记录本合上,指尖在封皮上停了一瞬,才转身走向门口。斯内普已经站在门边,手里拿着那支刚签完字的笔,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推开门。夜风顺着走廊吹进来,带着远处树林的凉意。
“我们上去看看吧。”她说。
他抬眼看她,目光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沉静。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把笔放进抽屉,关好柜门,跟在她身后走出了魔药室。
楼梯盘旋而上,石阶被月光照得发白。两人一路无言,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直到推开顶层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风猛地灌了进来,吹乱了她的长发。
屋顶宽阔平坦,边缘砌着低矮的护墙,角落里堆着几根废弃的信号杆和一只破旧的望远镜。这里是他们最早建学院时就修好的了望点,后来渐渐没人来,反倒成了只有他们知道的地方。
佩妮走到护墙边坐下,双腿悬空晃了晃。斯内普站在她身旁,目光扫过远处起伏的山影。霍格沃茨的塔楼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灯火稀疏,像沉睡的巨兽。
“记得吗?”她忽然开口,“你第一次穿我给你改的袍子那天,下着雨。”
他微微侧头。
“你说袖子太短,扣不上最后一颗扣子。”她笑着转过脸,“我就用麻瓜的纽扣缝上去一个,银色的,还是从我爸大衣上拆下来的。”
“你说那是临时战术补强。”他声音很轻。
“可不是嘛。”她翘起嘴角,“未来的副院长总不能在课堂上露着手肘讲课。”
他没笑,但眼角微动了一下。风吹过,他的黑袍贴着背脊鼓起又落下。他慢慢在她身边坐下,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那时候,”她仰起头,望着满天星子,“我刚知道自己不是原来的佩妮。这个世界是真的,魔法是真的,连课本里的咒语都能念出火来……可最让我害怕的,是你躺在泥地里,被人踢的时候一句话都不喊。”
他垂下眼。
“我不是不怕。”他说,“我只是习惯了闭嘴。”
“所以我才冲上去。”她转过身,看着他的侧脸,“哪怕我那时候连‘除你武器’都念不利索,魔杖还卡在袖子里拔不出来。”
“你把我拖回了家。”他接道,“你妈差点拿扫帚打你,说我不干净。”
“我说他是我朋友。”她语气平静,“我说谁敢动他,我就烧了谁的鞋。”
他终于看向她。
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出清晰的轮廓。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藏着某种永不熄灭的东西。
“从那天起,我就决定了。”她说,“这个世界的魔法不能只属于那些自以为高贵的人。它该是活的,能救人的,能让一个被打得不敢睁眼的孩子站起来的东西。”
他静静听着。
“我们什么都没有。”她声音低了些,“没有钱,没有背景,连魔杖都是捡来的二手货。可我们有想法。你说魔药可以改变体质,我说知识不该被锁在古籍里。你说麻瓜不懂规则,我说那就教他们——从最简单的漂浮咒开始。”
“你第一天上课,站讲台上抖得像片叶子。”他忽然说。
“你还记得?”
“我记得你说的第一句话是:‘别怕,这根木棍不会咬人,但它能让你飞起来。’”
她笑了一声,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
“结果第一个学生是个六岁的小男孩,试了三次就把书漂到天花板上去了。他妈妈当场哭了。”
“那是我们收的第一个麻瓜家庭。”他说。
两人陷入短暂的安静。风掠过屋顶,吹动他们的衣角。远处某处传来猫头鹰扑翅的声音,很快消失在林间。
“有时候我会想,”她低声说,“如果我们没遇见呢?如果你那天没在巷子里被打,如果我没冲出去拉你……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会死在那个屋子里。”他说,“我爸迟早会下手更重。我妈撑不住,我也不会逃。”
“可你逃了。”她看着他,“因为你相信我能带你走。”
“你不只是带我走。”他转向她,声音比刚才更稳,“你给了我另一个世界。不是靠施舍,不是靠同情,而是告诉我——我可以学,我可以变强,我可以决定自己的名字该怎么被念出来。”
她眨了眨眼,没说话。
“佩妮。”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很少带情绪,今晚却不一样,“你从来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才做这些事的。你是为了让别人也能拥有选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