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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忠烈墓前群魔舞(1 / 2)

陈潜踏入“望海村”时,暮色如浓墨泼洒,将青石板铺就的小街浸润得斑驳陆离。

素日门庭冷落的“听涛客栈”,此刻檐角灯笼摇曳,映出往来人影腰间兵刃的点点寒芒,恍若群魔赴宴。

他掀帘而入,一股混合着浊酒与汗酸的湿热之气扑面而来,耳中灌满了瓷碗碰撞、杯盘狼藉的喧嚣哄笑,直如百鸟噪林。

大堂内八仙桌密匝匝拼凑着,厅堂正中一张老榆木桌旁,端坐着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身量魁伟,腰背挺如苍松。他身披藏青劲装,外罩一件褐色披风,正是名震江湖的衡山派掌门,“铁掌震天南”赵不平。

此刻他端起粗瓷酒碗,目光如两道冷电,扫视着厅内三山五岳的好汉。

赵不平身侧左手方,坐着一位中年儒生,头戴方巾,身着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气度儒雅,却是赵掌门师弟,“儒侠”宋之焕。

右手方则是位身形瘦削的老者,一身玄黑劲装,背负一对精钢判官笔,面如刀削,眼神锐利如鹰隼——此人乃是衡山长老“笔落惊风”吴明,一手判官笔法神鬼莫测,曾有“笔尖点穴,百步穿杨”的赫赫威名。

西北暗角处,油腻木桌旁,两名汉子默默对饮。一人身形魁梧,虬髯络腮,眼窝深陷,双目阴鸷如毒蛇吐信,身着玄衣劲装,外罩蓝色披风,襟上一只黑鹰展翅欲飞,正是“黑鹰帮”狠角色拓跋野。

另一人身披灰布僧袍,却敞胸露怀,胸前赫然纹着一只狰狞黑鹰,颈挂一串人骨磨成的骷髅念珠,此人法号“圆觉”,江湖人称“黑鹰修罗”,本是少林弃徒,因犯重戒被逐出门墙,投身黑鹰帮做了二当家。

忽听东墙角传来一声粗豪大笑:“忠烈墓里能有甚劳什子宝藏?老子瞧着全是屁话!依老子看,真家伙必是埋在崖山行宫!”

说话的汉子满脸钢针般的络腮胡,身裹虎皮坎肩,腰插一对短柄板斧,斧柄缠绕猩红布条,显是沾过人血的凶器。

“放屁!”邻桌一个佝偻灰袍老者猛一拍案,震得茶盏水花四溅,他那双鹰眼精光四射,额角皱纹如刀劈斧凿,银须随风微颤,

“老朽早有耳闻,崖山兵败,陆丞相早将大宋国库珍宝尽沉汪洋!甚么行宫、忠烈墓,不过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放你娘的狗臭屁!”

右侧黑脸汉子灌下一口辛辣烧刀子,霍然起身,“爷爷得了千真万确的信儿!忠烈墓里才藏着真宝贝!老子这次非掘出个金山不可!”

灰袍老者慢悠悠捋着几根山羊胡,鹰目微眯,两指拈起半片油亮的酱牛肉,在指尖晃了晃:“娃娃这话可笑至极,怕不是被咸腥海风吹迷了窍?你且瞧瞧——”

他伸指一点黑脸汉子腰间的短刀,“你这‘开山刀’的刀柄上,三道螺旋凹痕,分明是崂山派矿徒特有的手艺。怎么,也要扮作南海豪杰?岂不露了自家跟脚?”

黑脸汉子脖颈青筋暴起如蚯蚓,五指紧扣刀柄,往前一凑:“老匹夫,你他娘敢消遣老子?”

老者不慌不忙将牛肉丢入口中,咀嚼着含糊嬉笑:“娃娃唤谁作老子——”

“你——!”

“哎,好个乖孙儿!”

老者又拈起一片肉,作势往汉子嘴边递,“爷爷赏你肉吃。”

满座哄然大笑中,黑脸汉子“呛啷”一声拔出短刀,刀光映着油灯一跳。

却见老者手中竹筷如毒蛇吐信,轻轻在他腕间麻穴一啄,短刀“当啷”坠地:“有话好说,怎么便动手动脚?忒也性急!”

“老狗找死!”黑脸汉子恼羞成怒,抬腿猛踢桌脚。

岂料老者身法更快,板凳无声滑后,右手两指已如铁钳般扣住了他腕上脉门。

“崂山‘铁臂熊’的门人?啧,教你功夫那小子见了老朽,怕也得分尊卑,乖乖叫一声‘穿山甲爷爷’罢。”

黑脸汉子额头见汗,嘴却还硬:“老……老东西……撒手!”

老者忽地松手,反从怀中摸出一个油腻油纸包,里面竟是半块发霉的饼子:

“瞪大眼珠子瞧真了,这是十一年前崖山苦战时充饥的‘炊饼’,便是陆丞相,当年亦曾以海水咽下此物——你且尝尝,看里面可藏着什么金银珠宝?”

满堂又是一阵哄笑。黑脸汉子盯着那霉饼子,恼恨至极,抓起酒碗便要泼去:“妈的!老子不跟你斗嘴!”

老者身形微侧,竹筷灵蛇般探出,已夹住对方腕子,顺势将碗中酒液倒入自家杯中:“糟蹋粮食,该打!”

说时迟那时快,他指力在碗沿轻轻一磕,那酒碗滴溜溜旋转着飞回黑脸汉子手中,“再说一遭,你家祖坟,究竟是埋在忠烈墓里,还是压在那行宫底下呀?”

黑脸汉子捧着嗡嗡作响的酒碗,脸上血涌如潮,额头冷汗涔涔。

突然间,他抓起桌上几根筷子扬手射向老者面门,趁众人惊呼挡格之际,撞破窗户狼狈遁去。

老者摇头叹道:“后生可畏?嘁!分明是脾性毛躁!这般心性,怕是连坟里那寻常尸煞也斗不过,还敢掘人阴宅?”

角落里的拓跋野忽发一声冷笑:“穿山老鬼,你倒是真个上过崖山?”

灰袍老者仰脖灌下一杯酒,将竹筷往桌面“笃”地一放:“老朽当年么……”

他忽地压低声线,那双鹰眼在烛火下灼灼放光,“别说金银珠宝,便是半片带字的碎瓷片也寻摸不见!倒是……”

话音未落,大堂内骤然静得只闻众人呼吸之声。只见老者慢悠悠从怀中摸出一物:“且看这‘神卫水军’令牌,乃老朽一点微末家底……”

“龟孙放屁!”拓跋野身侧的圆觉和尚如炸雷般暴喝而出,“一块破铜烂铁,也充作藏宝图?老鬼寻人开心么!”

老者乜斜一眼他胸前随怒意起伏的黑鹰刺青:“哟嗬,这不是少林寺的叛门沙弥么?怎么?投了黑鹰帮不够,如今又攀扯上归化堂了?”

圆觉和尚脸色骤变,一声怒吼,身形暴起,劲风呼啸间一拳直捣老者面门!

拳风刚至面门,老者手中竹筷已化作两道墨绿细影,灵蛇般缠住其腕脉,轻轻一带一锁。

只听关节处“咔”一响轻响,圆觉的腕子已被牢牢制住。

和尚狂吼运劲,胸肌贲张,那黑鹰纹身随之狰狞扭曲。

颈间骷髅念珠“嗡”地飞旋而起,如流星坠地击向老者面门!却见老者手腕妙至毫巅地一翻,竹筷顺其臂骨疾滑而上,直点其肘尖“少海”要穴——

“啊唷!”圆觉如遭雷殛,全身剧颤,整个人踉跄倒跌出去,轰隆撞翻三四张桌子,酒水菜肴泼洒一地,颈中骷髅念珠叮当滚散。

老者拊掌大笑:“贼秃!你这念珠血气太重,趁早换了罢!免得夜里惹来崖山十万忠烈的阴魂!怕不怕?”

厅内群豪尽皆色变,先前喧嚣声浪被此惊雷一击轰散,霎时间落针可闻。

“铁掌震天南”赵不平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不动声色地捋了捋长髯,微微颔首,似对这老者的修为颇为赞许。

拓跋野脸色阴沉似水,一只手已按在腰间刀柄之上,青筋毕露,终究强忍未发,只用两道寒冰似的目光死死盯住老者。

老者忽地侧首,那双如隼鹰隼般的锐目,直射向刚入客栈不久的陈潜,嘴角勾起一抹莫测高深的笑意:“这位小哥,在门口喝风么?可是嫌老朽这杯残酒,污了你的眼目?”

陈潜心下一凛。

自踏入这龙潭虎穴,他便觉此人看似嬉笑怒骂,插科打诨,实则目光如电,怕早已留意自己。

此刻被点破行藏,更不敢怠慢,抢上一步,拱手道:“晚辈初来宝地,见各位前辈在此议事,不敢叨扰。”

“叨扰?”

老者哈哈一笑,随手抄过一张空凳,“砰”地拍在身侧,“江湖儿女,哪儿来这许多穷酸讲究?来来来,坐下陪老朽喝上两盅!”

陈潜心念电转:这老者身手诡异莫测,谈吐间机锋暗藏,敌友难辨。

方才挫败圆觉,不过轻描淡写竹筷两点,内力修为深不可测。

此地群雄毕集,皆觊觎忠烈墓与崖山行宫之“宝”,内中必藏惊天玄机。

我此番前来,本为守护父辈英灵,不如趁机周旋,探探此人虚实深浅。

主意既定,陈潜趋步上前,恭恭敬敬坐定,双手接过老者递来的酒杯,举杯道:“蒙前辈抬爱,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言罢仰头一饮而尽。

“痛快!”

老者抚掌赞道,“是个爽利人!来,再干!”

说着又为他斟满。

陈潜又干一杯,放下酒杯,见老者眼中笑意愈深,似颇为嘉许。

“小哥儿,”老者慢悠悠夹了口小菜,

“可瞧出这望海村何以一夜之间群丑毕至?”

目光看似随意,却如拂尘掠柳,扫过大堂每一张面孔。

老者见陈潜默然,忽用竹筷“叮”地一敲其空酒杯,咧嘴露出一对黄牙:“小哥酒量豪爽,只是这村酿嘛——”

他忽凑近陈潜耳畔,声音压得极低,“比那贼秃的骷髅念珠还要糙劣!喝多了小心肚肠翻滚,泻得你直不起腰!”

陈潜愕然,强忍笑意,拱手道:“前辈说笑。晚辈初涉江湖,涉世未深,能陪前辈共饮,已感荣幸万分。”

他略作停顿,恭敬垂首,“至于此番盛况,晚辈愚钝,还祈前辈指点迷津。”

“指点?”老者突然将酒坛重重顿在桌上,溅起的酒沫在烛火中泛着微光,

“小哥可曾听闻‘崖山遗恨’?当年陆丞相负幼主蹈海,怀中藏着的岂是甚么炊饼?那是大宋半壁河山的气运命脉!”

他抹去嘴角酒渍,随手抄起陈潜的酒杯晃了晃:

“你看这杯中之物,像不像那海底沉没的万两金银?只叹如今,竟成了这群魑魅魍魉口中追逐的腥臊臭肉!”

陈潜心头一紧,面上却不露分毫:“前辈所言,晚辈略有耳闻。实不相瞒,晚辈此来,只为祭拜先父并诸位忠烈遗骸,守护英灵安宁,绝非觊觎浮财。”

他暗中觑看老者神色,只见他鹰眼半阖,似笑非笑,一副洞穿世情的模样。

“守墓?”

老者突然拍膝大笑,震得板凳吱呀作响,“好一个‘守墓’!莫不是……你就是‘老泥鳅’常挂嘴边的那个姓陈的小子?”

陈潜心头猛地一跳,手中酒杯几欲捏碎:“前辈此言……晚辈陈潜,先父讳光。只是不知……前辈口中的‘老泥鳅’是何方高人?”

老者不答,只从袖中摸出一物,随手抛来。

陈潜探手接住,入手冰沉,是块墨铁腰牌,边缘以银丝勾勒波涛纹路,正面“神卫水军”四个古篆已被摩挲得油光发亮。

翻过一看,背面赫然浮雕一条绕体飞龙,中央“镇海”二字在烛火下幽幽生寒!

他浑身剧震,急忙双手捧牌,躬身道:“前辈厚赠,晚辈愧不敢当!只是此物……”

“啰嗦什么!”老者不耐烦地摆手,“本是你家故物,物归原主而已。”

他忽地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狯精光,“记住,此非甚么藏宝奇珍,不过寻常信物。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好自珍重,处处留神!”

陈潜心中感激,望着老者又端碗豪饮、摇头晃脑哼起不成调的小曲儿,仿佛方才金石之言尽付笑谈。

陈潜心知他不欲深言,便不再多问,只默默陪饮。

那浊酒虽劣,入喉辛辣如刀,暖意直透胸腹,驱散了海风带来的湿寒。

老者夹了块酱牛肉,嚼得啧啧有声,忽问道:“小子,可会唱那《崖山恨》?”

陈潜摇头。老者便用竹筷敲着碗沿,扯开破锣嗓子嘶声唱道:“崖山浪,高千丈,忠臣义士葬海疆……”

唱至动情处,眼中竟泛起浑浊泪光,陈潜不由得也心潮翻涌。

两人默然对饮,堂中喧嚣渐息,只余衡山派与黑鹰帮诸人,目光交锋之处,隐有雷霆暗涌。

酒过三巡,陈潜见窗外夜色深沉如墨,起身拱手道:“前辈,晚辈叨扰已久,容当告退,前去忠烈墓祭拜先严。”

老者抬起醉眼,精光一闪即逝,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笑道:“好,好!去吧去吧!记着老朽的话,万事小心。这路上……牛鬼蛇神皆从夜中索命,莫被唬破了胆!”

说罢又端碗畅饮,不再理会。

陈潜深深一揖,转身撩帘而出。

门帘起落刹那,凛冽海风裹着浓重咸腥扑打面上,酒意登时消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