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广场距离瀚海殿尚有一段距离,需穿过数重精美绝伦的宫门和回廊。沿途所见,无不彰显着东海龙宫作为四海之首的底蕴与奢华。雕梁画栋是寻常,奇珍异宝随处可见,连铺地的石板都温润如玉,行走其上,足底生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水灵之气和檀香。
阿禾紧紧跟在敖渊身边,小手被他牵着,眼睛却不够用了。她看到会自己变换颜色的珊瑚灯,看到悬浮在空中、流淌着美妙音符的贝壳风铃,看到穿着华丽宫裙、容貌姣好、好奇偷看她的鲛人侍女……一切都那么新奇,那么不可思议。
龟丞相陪在敖瑗身侧稍前引路,偶尔会回头,对阿禾露出鼓励的微笑。这让阿禾稍微放松了一点,至少龟丞相还是那个和蔼的龟丞相。
敖瑗走在最前方,步履从容,宫装长裙的裙摆拂过光洁的地面,悄无声息。她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司空见惯,目光平静直视前方,只有经过某些特定地点时,眼中才会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敖渊则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握着阿禾的手,温热而稳定。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廊柱上的某些古老纹饰,或是掠过远处宫殿的飞檐,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一座极其宏伟、通体仿佛由深蓝色水晶与白玉构筑而成的巨大宫殿前。殿高百丈,飞檐斗拱上雕刻着无数栩栩如生的龙形与海浪纹饰,在透过海水的天光映照下,流光溢彩,气象万千。殿门高达十丈,此刻敞开着,门前分立着两排手持金戈、气息彪悍的金甲龙卫,见到敖瑗和敖渊,齐齐单膝跪地,无声行礼。
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三个古朴威严的金色大字——瀚海殿。
到了。
阿禾的心跳得更快了,手心都有些出汗。她能感觉到,殿内隐隐传出两股浩瀚如渊、尊贵无匹的气息,如同平静海面下的万丈深渊,让人本能地感到敬畏。那一定就是龙王和龙后了。
敖瑗在殿门前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本就不见丝毫凌乱的衣袖,然后对敖渊和阿禾微微颔首:“进去吧。”
龟丞相则留在殿外,笑眯眯地对阿禾做了个“放心”的口型。
深吸一口气,阿禾跟着敖渊,踏入了瀚海殿的大门。
殿内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仿佛自成一方小天地。地面是光可鉴人的黑色晶石,倒映着穹顶镶嵌的、如同真正星辰般缓缓运转的夜明珠。八根盘龙金柱支撑起高高的穹顶,柱身上的金龙仿佛随时会腾空而起。大殿深处,九级白玉台阶之上,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由整块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龙椅。龙椅之上,端坐着两人。
左侧是一位身着玄黑色九龙衮袍、头戴十二旒冕冠的中年男子。他面容威严,五官深邃如同刀削斧凿,颌下留着三缕长髯,目光开合间,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中沉浮,周身散发着掌控四海、统御万水的无上威严。正是东海龙王,敖广。
右侧则是一位身着七彩霓裳、头戴凤冠、容貌绝美、气质雍容华贵的女子。她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人,眉眼间与敖渊有几分相似,却更加柔和温婉,只是那温婉之下,同样有着久居上位者的从容与气度。此刻,她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激动,正紧紧盯着走进殿来的敖渊和阿禾。这自然是东海龙后,敖渊的母亲。
除了龙王龙后,殿内两侧还侍立着数位气息深沉、衣着华贵的龙族长老或重臣,此刻都眼观鼻鼻观心,姿态恭敬。
“儿臣敖渊,携道侣阿禾,拜见父皇、母后。”敖渊走到大殿中央,松开阿禾的手,躬身行礼,声音平稳。
阿禾有样学样,连忙也跟着躬身,小声道:“阿禾……拜见龙王陛下,龙后娘娘。”声音因为紧张,微微有些发颤。
“快快免礼!”龙后忍不住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渊儿,你总算平安回来了!还有阿禾……好孩子,快抬起头来,让母后好好看看。”
阿禾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头,对上龙后那双美丽而充满慈爱的眼睛。那目光中的温暖和善意是如此真切,让她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松了不少。
龙王敖广虽然依旧端坐,但威严的面容上也露出一丝笑意,目光在敖渊身上扫过,看到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和气息中的一丝虚浮,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看向阿禾,尤其是在她怀中那盏光华内敛的心灯上停留片刻,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回来就好。”龙王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如同深海之底的共鸣,“此番人间之行,听闻颇多波折,辛苦你们了。”
“为东海安宁,分内之事。”敖渊答道。
这时,敖瑗也上前行礼:“父皇,母后。叛逆敖煞及其部分同党已被擒拿,押入水牢,听候发落。其余漏网之鱼,儿臣已命巡海司加强巡查追捕。”
“瑗儿办事,朕向来放心。”龙王点点头,对这位长女显然十分倚重,“此事你全权处置即可。黑水蛟族勾结幽冥,罪不容赦,务必查清其所有余孽及背后牵连,从严惩处。”
“儿臣遵命。”
龙后此时已经走到阿禾面前,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着,越看越是喜欢。阿禾虽然穿着简单(还是那身在人间赶路的粗布衣衫,与这金碧辉煌的龙宫格格不入),容貌也算不上绝色,但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和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紧张与纯真,却让龙后觉得格外亲切可爱。尤其是看到她怀里那盏气息纯净浩瀚的心灯,更是心中了然。
“好孩子,一路上吓坏了吧?”龙后轻轻拍了拍阿禾的手背,语气温柔,“到了龙宫,就是到家了,不用怕。渊儿性子冷,没照顾好你吧?以后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母后说。”
阿禾受宠若惊,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敖渊对我很好的!一路都是他保护我……还帮我找到了灯的碎片……”说到灯,她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心灯抱紧了些。
“这就是那盏……上古心灯?”龙后的目光再次落在灯上,眼中异彩连连,“果然不凡。听闻你们在碎星礁唤醒了明心宗祖灯之灵,彻底净化了幽冥之患,可是真的?”
殿内两侧那些原本眼观鼻鼻观心的龙族重臣们,此刻也忍不住微微侧目,看向阿禾手中的灯,眼中充满了好奇与震撼。明心宗祖灯重光,这可是震动东海乃至整个修行界的大事!
敖渊简要将碎星礁之行的经过,尤其是最后在心灯阁唤醒祖灯之灵、击败无面尊使的过程,择要讲述了一遍。当然,关于阿禾与心灯的共鸣、琉璃盏的玄妙,以及他自己消耗过大等细节,并未详说。
饶是如此,也听得殿内众人心潮起伏。尤其是听到敖渊显化祖龙法相对抗幽冥死域时,龙王眼中精光一闪,看向敖渊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听到阿禾以纯粹心意点亮心灯、引导祖灯莲子复苏祖灯之灵时,龙后更是连连点头,看向阿禾的目光越发慈爱。
“好!做得好!”龙王听完,抚掌赞叹,“不仅解决了东海一大隐患,更与明心宗结下善缘,唤醒祖灯之灵,功德无量!阿禾姑娘居功至伟!”
他看向阿禾,语气和蔼了许多:“阿禾,你既与渊儿结为道侣,便是朕的儿媳,龙宫的龙后。以后,这东海龙宫就是你的家。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阿禾被夸得脸都红了,小声道:“谢谢……陛下。我……我也没做什么,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
她这腼腆实在的样子,更是让龙后忍俊不禁,连龙王眼中都闪过一丝笑意。殿内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对了,”龙后忽然想起什么,问道,“瑗儿,你接到渊儿他们时,可曾见到凌霄宗、天衍宗等友盟道友?他们情况如何?”
敖瑗答道:“回母后,儿臣赶到时,皇弟等人已击退一波伏击,正与黑水蛟族二长老敖煞及其援兵对峙。儿臣已按父皇旨意,代表龙宫向他们表达了谢意,并承诺日后互通消息,共同维护东海安宁。他们损耗不小,但并无大碍,已返回各自宗门。”
龙王点头:“甚好。此番多亏这些正道道友相助,我龙宫需铭记此情。龟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