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殿的大门,在沉寂了不知多少年后,再次被推开。
门轴发出沉重、干涩、仿佛垂死之人呻吟般的“嘎吱”声,回荡在空旷死寂的殿前广场上,更添几分不祥。门内涌出的,是一股混合着尘土、腐朽木质、淡淡血腥以及更加浓郁的幽冥阴冷气息的风。
心灯的光芒,如同一柄温暖而坚定的利剑,刺入殿内的黑暗,驱散了门后数丈的阴霾。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宽敞、挑高得惊人的前殿。十二根需数人合抱的粗大蟠龙金柱支撑着穹顶,但金漆早已剥落暗淡,蟠龙雕塑也多有残缺。地面铺就的是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板,如今蒙着厚厚的灰尘,散落着破碎的瓦当、倾倒的灯架、以及一些分辨不出原本模样的杂物残骸。两侧墙壁上,原本应该绘制着精美壁画或镶嵌着浮雕,如今也只剩下斑驳的色块和模糊的轮廓,隐约能看出似乎是讲述与“心灯”、“明心见性”相关的故事。
殿内并非完全黑暗。在穹顶极高处,镶嵌着一些早已失去灵光的巨大明珠,如同死去的眼睛。而在大殿深处,一些角落里,有点点幽绿色的磷火无声飘荡,更添诡谲。
“这里……好大,好空。”阿禾小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轻微的回音,让她连忙捂住嘴。
“小心脚下,注意两侧和头顶。”云鹤子提醒道,柳叶梭悬浮在众人头顶,散发出的青光照亮了更大范围,“此地虽然破败,但难保没有残留的机关禁制,或被幽冥之力激活的陷阱。”
众人小心翼翼地踏入殿内,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莲生依附在心灯光芒中,好奇又带着些许畏惧地打量着四周:“这里……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变得好黑,好冷。以前这里很亮的,有很多灯,还有很多人在诵经、静坐……”
她的记忆显然停留在很久以前的时光。
“莲生,你还记得‘心灯阁’大概在哪个方向吗?或者,有什么明显的标志?”敖渊问道。
莲生努力回想,小手朝着大殿深处右侧的一个巨大拱门方向指了指:“那边……穿过‘问道廊’,后面是‘静思堂’,再往后……好像有个很大的湖?湖心岛上,就是‘心灯阁’……”她的记忆断断续续,但大致方向是有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大殿两侧那些斑驳的壁画,忽然间如同活了过来!墙面上模糊的色块开始流动、扭曲,迅速凝聚成一个个手持刀剑、面目模糊的黑色人影!它们无声无息地从墙壁上“走”了下来,动作僵硬却迅捷,朝着众人包围过来!数量竟有上百之多!
“是‘影卫’!”叶孤帆低喝,“壁画中的护卫灵念被幽冥污染异化!小心它们的攻击附带神魂侵蚀!”
话音刚落,那些黑色影卫已如潮水般涌至!它们手中的刀剑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阴影和怨念构成,挥动间带起凄厉的破风声和刺骨的阴寒。
“结阵!远程攻击,不要被近身!”云鹤子立刻指挥。
众人早有准备,立刻背靠背结成圆阵。雷法、剑气、佛光、冰锥再次交织成一片光网,将冲在最前面的影卫绞碎。但这些影卫仿佛无穷无尽,不断从两侧墙壁中涌出,而且被击碎后,散逸的阴影气息又会重新回到墙上,等待再次凝聚。
“这样打下去没完!”罗横一拳轰碎一个靠近的影卫,气喘吁吁,“得想办法破了这壁画!”
敖渊没有立刻出手,他目光扫过那些不断“生产”影卫的壁画,最终定格在大殿正前方,那原本应该是主座或供奉神像的高台之上。高台空空如也,但在台后的墙壁上,却绘制着一幅相对完整、没有被阴影覆盖的巨型壁画。
那壁画的内容,赫然是一盏巨大的、光芒四射的莲花心灯!心灯下方,是无数跪拜、祈祷的模糊人影。而在心灯上方,则是一片浩瀚星空,其中一颗星辰格外明亮,与灯焰交相辉映。
“灯焰映星图……”敖渊心中一动,对阿禾道,“阿禾,用你的心灯,去感应那幅主壁画!那里可能是控制这些影卫的核心!”
阿禾闻言,连忙举起心灯,将光芒和意念对准高台后那幅巨大的心灯壁画。
心灯光芒照射在壁画上的瞬间,异象再生!
壁画上那盏巨大的心灯,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灯焰部位竟然真的亮起了温润的白光!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紧接着,壁画上那些跪拜祈祷的人影,也仿佛活了过来,口中似乎发出了无声的祝祷,一股古老而纯净的愿力波动,从壁画中弥漫开来!
这股愿力波动,与阿禾心灯的光芒同源,却更加浩瀚、沧桑。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去,所过之处,那些从墙壁上“走”下来、正在疯狂攻击的黑色影卫,动作猛然一滞!它们身上浓郁的阴影和怨念,在这股纯净愿力的冲刷下,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影卫发出一声声不甘的嘶哑低吼,身形迅速变淡,最终化为缕缕黑烟,重新缩回墙壁,而墙壁上那些斑驳的色块,也仿佛被“清洗”过一遍,虽然依旧残破,却不再有阴影流动,恢复了死寂。
危机再次解除。众人松了口气,看向那幅依旧散发着微弱白光的主壁画,以及手持心灯、微微喘息的阿禾,眼神都复杂了许多。这心灯,在这明心宗遗址内,简直如同万能钥匙,总能化解危机。
“看来,心灯不仅是此地的通行证,更是维持某些核心禁制运转的关键。”柳静仪若有所思,“那幅主壁画,恐怕不仅仅是装饰,而是某种大型愿力法阵的枢纽之一。只是如今破损严重,又被幽冥侵蚀,只能依靠同源的心灯之力短暂激发。”
“继续前进。”敖渊没有多言,牵着阿禾,率先朝着莲生所指的右侧拱门走去。
穿过那道拱门,是一条长长的、两侧墙壁上镶嵌着无数盏早已熄灭的青铜壁灯的回廊,这就是“问道廊”。回廊幽深,不知通向何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和檀香混合的气味,只是如今檀香早已变质,带着腐朽气息。
走在回廊中,阿禾手中的心灯光芒,似乎触动了什么。两侧墙壁上那些熄灭的青铜壁灯,灯盏内部,竟然开始有极其微弱的、乳白色的光点缓缓亮起,如同夜空中的稀疏星辰,一路蔓延向回廊深处,仿佛在为众人引路。
“这些灯……还能亮?”阿禾惊奇道。
“是残留的愿力感应。”慧明老僧解释道,“心灯乃愿力凝聚显化,与此地同源,激发了这些古灯中沉寂的最后一点灵性。它们虽已无法真正照明,却是指引方向的路标。”
果然,随着心灯光芒的移动,那些乳白光点也依次亮起、熄灭,如同呼吸,指引着他们走在正确的路径上。莲生也确认道:“嗯……是这样走的……以前师父带我们走过,每盏灯亮起,都要在心里默念一句心经……”
回廊并非笔直,时有岔路。但在心灯和壁灯光点的双重指引下,他们没有走任何冤枉路,避开了几处明显有空间扭曲或阴气凝聚的危险区域。
约莫走了一炷香时间,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相对较小的殿堂,应该就是“静思堂”。这里似乎是当年明心宗弟子打坐冥想、澄净心神的地方。殿堂中央是一个圆形的白玉平台,平台周围有浅浅的水池环绕,池水早已干涸,只剩下黑色的淤泥和残破的莲花茎秆。四周摆放着许多蒲团,早已化为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