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刚刚平静的湖面。西海使者抵达,北海南海边境异动,黑水蛟族的阴影并未随着敖煞的被擒而彻底消散,反而有蔓延之势。
敖渊瞬间恢复了东海龙君的冷峻与果决,对阿禾匆匆交代一句便赶往水晶宫正殿。那刚刚在七彩珊瑚下流露出的片刻柔和,如同幻觉般消散,被沉重的责任取代。
阿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瑰丽的宫阙深处,心里那点刚刚冒头的、混杂着羞涩与欢喜的泡泡,啪地一下破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失落和对局势的担忧。
她慢吞吞地走回分配给自己的“明珠阁”。这是一座小巧精致的偏殿,以温润的珍珠和夜明珠装饰,光线柔和,环境清幽,显然是龙宫里极好的住处。可此刻阿禾却没什么欣赏的心情。
“留在龙宫,可好?”
敖渊那句话还在耳边回响,他握住她手的温度似乎还残留着。可现实是,他这个龙君当得一点都不轻松,内忧刚平,外患又起。
“唉……”阿禾叹了口气,瘫在由柔软海藻编织的躺椅上,望着穹顶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巨大珍珠发呆。自己留下来,能帮他做什么呢?继续当个“战地医生”?好像也挺有意义的。
正胡思乱想着,殿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阿禾姑娘在吗?”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阿禾起身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两名穿着淡蓝色宫装、容貌秀丽的鲛人少女。她们手持玉盘,上面放着精致的点心和散发着清香的果饮。
“奴婢珠儿(贝儿),奉龙君陛下之命,前来伺候姑娘。”两名鲛女盈盈一礼,声音如同珍珠落玉盘,悦耳动听。
伺候?阿禾吓了一跳,她一个柴禾丫头,哪被人这么伺候过?“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她连忙摆手。
珠儿掩口轻笑:“姑娘是陛下的贵客,更是龙宫的恩人,礼不可废。陛下吩咐了,让姑娘好生歇息,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奴婢们。”
贝儿也将点心果饮端了进来,柔声道:“姑娘忙碌了一天,想必也饿了,先用些茶点吧。”
盛情难却,阿禾只好让她们进来,看着那精致得不像话的点心和闻起来就很好喝的果饮,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珠儿贝儿带着笑意的目光中,拿起一块做成小海星形状、晶莹剔透的点心咬了一口。
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清甜和灵气在口中化开,让她舒服得眯起了眼睛。龙宫的伙食……也太好了吧!
一边吃着点心,阿禾一边和两个鲛女闲聊起来。从她们口中,阿禾得知敖渊正在接见西海龙王派来的使者,似乎是为了商讨黑水蛟族余孽以及四海联防的事情。至于北海和南海的急报,具体内容她们也不清楚,但龙宫的气氛明显比前几天更加凝重了。
“陛下他……一直这么忙吗?”阿禾忍不住问道。
珠儿点点头,眼中带着敬畏:“龙君陛下肩负四海安宁,政务向来繁忙。尤其是经历了此次叛乱,百废待兴,陛下更是夙兴夜寐。”
贝儿也补充道:“是啊,听说陛下已经连续好几日未曾好好休息了。”
阿禾听着,心里那点小失落渐渐被心疼取代。当个龙君,好像也没那么风光,挺累的。
吃完点心,珠儿贝儿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又询问道:“姑娘可要在龙宫四处走走?奴婢可为姑娘引路。”
出去走走?阿禾眼睛一亮!这个好!她正想多了解一下敖渊生活的这个世界呢!
于是,在珠儿贝儿的陪伴下,阿禾开始了她的“龙宫半日游”。
她们穿梭在瑰丽梦幻的宫殿群中,走过由巨大贝壳铺就的道路,路过流淌着发光灵液的瀑布,见识了各种奇形怪状、色彩斑斓的深海奇珍。阿禾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看什么都新鲜,不时发出惊叹。
她们也路过了一些还在修复中的破损区域,看到了忙碌的工匠和巡逻的兵将。所有人看到阿禾,都会恭敬地行礼,口称“小神女”,目光中带着真诚的感激。这让阿禾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点小骄傲。
走着走着,她们来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宫殿外,殿门上悬挂着“海纳阁”的牌匾。
“这里是龙宫的藏书阁之一,收藏着许多典籍和卷宗。”珠儿介绍道。
阿禾正想进去看看,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
“……北海边境告急,敖煞虽擒,其族中长老‘敖冥’已然出关,实力深不可测,正集结旧部,勾结‘玄龟族’,蠢蠢欲动!我们必须立刻派兵支援!”一个洪亮而焦急的声音说道。
“支援?拿什么支援?”另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反驳,“西海使者还在等着我们表态,南海那边也传来消息,疑似有幽冥海族的身影在边境活动!我们东海刚刚经历内乱,兵力折损,结界未复,自身难保!当务之急是稳固自身,与西海结盟,而非贸然介入他海战事!”
“龟丞相!你这是畏战!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不懂吗?若北海有失,下一个就是我东海!”
“鲸元帅!老夫岂是畏战?乃是权衡利弊!陛下,老臣以为……”
是鲸元帅和龟丞相的声音!他们似乎在为什么事情争执不下。
阿禾停下脚步,竖起了耳朵。珠儿贝儿也识趣地没有出声。
只听里面沉默了片刻,然后响起了敖渊那沉稳冷静、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够了。”
仅仅两个字,争吵声立刻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