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敖渊开口叫了“阿禾”之后,阿禾感觉整个山洞的氛围都变得不一样了。虽然敖渊的话依旧少得可怜,大部分时间还是用眼神和单音节的气音交流,但那种无形的、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的感觉,却悄然消失了。
他们之间,建立起了一种笨拙却真实的联系。
阿禾的教学热情更加高涨,开始尝试教他更复杂的句子和表达。
“今天,天气,很好。”她指着洞口洒进的阳光。
“伤口,还疼吗?”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敷着草药的部位。
“我,想去,溪边,打水。”她会提前报备自己的行动。
敖渊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会用极其简短的词语回应,比如“……尚可”、“……无妨”、“……去”,发音依旧生硬,却一次比一次清晰。他似乎也在适应这种对他而言全新的、低效却不得不进行的沟通方式。
这天夜里,月明星稀。阿禾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离开,而是抱膝坐在敖渊身边,仰头望着从洞口缝隙能看到的一小片夜空。月光如水,温柔地流淌进来,将敖渊庞大的身躯勾勒出一圈银边,那些金色的鳞片在月华下泛着清冷柔和的光泽,少了几分白日的威严,多了几分静谧的神秘。
“今天的月亮,好像比昨天的更圆了一点。”阿禾轻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敖渊说。她忽然想起老秀才曾经哼过的一首不成调的山歌,是关于月亮的,词儿她记不全了,但调子还有点印象。
她清了清嗓子,看着洞外的月亮,用她那不算动听却清脆干净的嗓音,断断续续地、轻轻地哼唱起来:
“月~亮~娘~娘~挂~天~上~咯~”
“照~得~山~路~亮~堂~堂~咯~”
“阿~哥~砍~柴~早~回~家~咯~”
“莫~要~贪~玩~忘~了~娘~咯~”
调子简单,带着山里人特有的质朴和一点点苍凉。她哼得并不连贯,有时还会忘词,只能含糊地带过,但在寂静的夜里,这轻柔的哼唱却像是一缕山风,拂过心田。
敖渊原本闭目养神,在阿禾开始哼唱时,金色的眼眸无声地睁开。他听过九天仙乐,闻过神女清歌,那些旋律或磅礴,或空灵,或繁复,蕴含着天地至理。但这凡物哼唱的、不成调的山野小曲,却带着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烟火人间的温度。
那简单的旋律,朴拙的歌词,仿佛在讲述着一个与他所处的神魔世界截然不同的、属于凡人的、微小而真实的故事。关于劳作,关于等待,关于牵挂。
阿禾哼完一遍,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老秀才教的,我就会这么几句,词儿都记不全了,调子可能也不对……”她转头看向敖渊,却发现他正静静地望着自己,那双金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深。
“你……你们龙族,会唱歌吗?”阿禾好奇地问,“就是……那种很厉害、能呼风唤雨的龙吟?”
敖渊沉默着。龙吟?龙族确实有吟啸,但那并非歌唱,而是沟通、威慑、乃至引动天地之力的神通,其声或雄浑,或悲怆,或暴烈,承载着力量与法则,与这凡物所谓的“唱歌”截然不同。
他看着阿禾那充满好奇和期待的眼神,不知为何,竟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无视或用一个“不”字打发。
他略微调整了一下气息,回想起远古时期,龙族长辈在月星之力最盛时,偶尔会发出的一种悠远、平和、带着抚慰与祈愿之意的古老音律。那并非战斗或呼号,更接近于……一种仪式性的低吟。
他闭上眼,尝试着调动那微弱的力量,不是为了引动风雨,只是为了模拟出那记忆深处、几乎要被遗忘的古老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