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人,问他要会议纪要。
他没回答。
只是换了只手握刀。
刀面一转,映出应急灯惨白的光。
高风的呼吸一滞。
他看出了白案的不耐烦,但他不能退。
他指着脚下的废铁,一字一顿:“我的‘以太场序化仪’,在灾厄核心能量失控前,记录到的最后一组数据是‘逻辑崩塌’。”
“所有物理规则,所有能量形态,都在向纯粹的‘无’坍缩,这在理论上不可逆。”
“但是你,逆转了它。”
他往前踏出一步,气势逼人。
“这不是任何已知的能力,不符合任何能量守恒定律。”
“你做了什么?”
面对高风的质问,白案终于开口。
“我饿了。”
他说。
“然后,我吃了顿饭。”
高风僵住了。
他预想过无数回答。
禁忌能力,诡异物品,甚至高位存在附身。
但他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荒谬,却又无比符合逻辑的答案。
因为那场灾难的本质,就是“吃”。
而白案,用“吃”,终结了“吃”。
“你……”高风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他的世界观,正被一种最朴素、也最粗暴的方式,反复碾压。
“这不合理!那种级别的概念污染,那种纯粹的饥饿规则,会吞噬一切意识,包括施术者本人!你不可能维持住自我!”
“哦。”
白案的回应简单到极点。
他抬起另一只手,晃了晃那支被烟油熏黄的旧烟斗。
“一个老头子告诉我。”
“他说,基地的伙食太难吃了。”
“让我给大伙,做点好吃的。”
他像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这就是我的自我。
这就是我没有被吞噬的理由。
高风彻底沉默。
他看着白案手中的烟斗,又看了看脚下那堆无法理解的废铜烂铁。
他所信奉的,那个由公式和数据构筑的冰冷世界……
在眼前这种更本质、更温暖,也更强大的东西面前……
原来如此脆弱。
许久,他吐出一口浊气,姿态中的傲慢剥离些许。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等同于承认自己失败的决定。
“我需要你的协助。”
他的用词依旧刻板,但从“要求”变成了“需要”。
“我申请对你目前的能量构成,进行一次全面的数据扫描。并非窥探,而是为了建立新的应对模型。你体内的稳定循环结构,是前所未见的现象,它能中和‘概念诅咒’,甚至……消化规则本身。如果能解析出万分之一,AAb未来将会有全新的对抗手段。”
这番话说的恳切,甚至带着研究者的狂热。
他想理解,想搞明白这股颠覆了他认知的力量。
白案静静听完。
然后,他把那支旧烟斗和老花镜,小心翼翼地放进主厨服的内袋,动作郑重。
他抬起头,迎着高风期盼的视线,露出了灾难发生后的第一个笑容。
一个很淡的,带着厨师审视意味的笑容。
“抱歉。”
白案说。
“独家配方,商业机密。”
话音落下,他不再理会石化的高风,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走向那片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后勤区域。
高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商业机密。
这四个字,就是四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他那张因震惊而扭曲的脸上。
他用尽所有学术词汇,试图将对方定义、分析、解构。
而对方,只用一个小餐馆老板拒绝透露卤料配方的常用词,就堵死了他所有的努力。
高风缓缓低下头,看着脚下曾引以为傲的仪器残骸,又看了看白案离去的,孤单却无比坚定的背影。
他的拳头,在身侧猛然收紧。
指甲深深嵌入了金属与血肉混合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