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案的宣告,没有宏大的回响。
它只是一个厨师在厨房失火时,发出的最本能的,混杂着愤怒与疲惫的咆哮。
然而,就是这声咆哮,成了压垮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他的血肉之躯,主动撞入那片由“分解”与“吞噬”构成的规则灾变中时。
没有预想中的瞬间湮灭。
他的身体,成了一个不该存在的,致命的“杂质”。
侍酒师的“分解”之力,试图将他还原成最纯粹的粒子。
大祭司的“吞噬”之力,试图将他卷入永恒的饥饿漩涡。
两种力量,在这一刻,都将他判定为最优先级的处理目标。
它们不再相互抗衡。
它们同时涌入了白案的身体!
这具凡人的躯壳,成了两位神只代理人战争的终极战场。
一个无法想象的错误发生了。
白案的意志,他那属于厨师的,顽固到极致的“道”,并没有被瞬间冲垮。
它反而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支点。
一个让两股失控的洪流,产生剧烈对冲的支点。
那感觉,不像是被撕裂。
更像是在一瞬间,被同时塞进了太阳的核心与黑洞的奇点。
“不!”
侍酒师的光之躯体上,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裂痕,那是一种造物失控的惊骇。
“饿……”
大祭司那张巨嘴发出的咆哮,也带上了一丝痛苦的颤音。
他们同时失去了对自己力量的掌控!
那两股注入白案体内的规则洪流,以他为中心,发生了灾难性的反向坍缩!
轰!
一道无法用任何言语描述的能量风暴,从白案所在的位置轰然炸开。
这风暴不针对任何人。
它只是纯粹的,规则层面的“系统崩溃”。
侍酒师的光之躯体被这股反冲之力狠狠击中,他那由秩序构成的优雅形态,瞬间变得黯淡扭曲,无数光粒子不受控制地逸散。
另一边,大祭司的黑色漩涡也当场爆碎,他那没有五官的脸上,巨嘴不受控制地张大,发出无声的痛苦哀嚎,整个身影都变得虚幻不定。
两败俱伤。
因为一个凡人的“搅局”。
但真正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失去了两位“渔夫”的控制,那根被当做“鱼饵”的镇界之锚,彻底挣脱了束缚。
它不再是稳定镇压城市,也不再是散发着诱人气息的奢华鱼饵。
它变成了一个被戳破的,装满了整个城市生命能量的,巨大的脓包。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猩红色波纹,从贯穿天地的光柱底部,猛然向上扩散。
光柱的颜色,在短短一秒内,由圣洁的纯白,转为一种充满毁灭气息的,不祥的赤红。
整个虚无祭坛的空间,开始剧烈地摇晃,崩塌。
世界的底层结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侍酒师和大祭司都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他们惊骇地望着那根正在质变的镇界之锚。
他们想要重新建立控制。
但太晚了。
他们钓鱼的举动,已经把整片湖都煮沸了。
现在,这片湖,要爆炸了。
……
地面。
战场。
咔嚓!
伴随着最后一声脆响,高风引以为傲的“静滞力场”,那片曾经被队员们视为神迹的蓝色天穹,彻底碎裂。
它化作亿万片蓝色的光屑,纷纷扬扬地落下,带着一种凄美的壮观。
屏障消失了。
幸存的AAb队员们,再一次赤裸裸地暴露在怪物的洪流面前。
但这一次,没有人再去看那些蠕动的灰色血肉,或是冰冷的光之几何体。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被夺走了。
天空。
那根他们早已习惯存在的,仿佛世界背景板一样的巨大光柱,变了。
它变成了红色。
一种粘稠的,仿佛聚集了全世界血液的,令人心脏骤停的猩红。
一股无法形容的威压,从天而降。
那不再是镇压诡异的秩序之力。
那是一种纯粹的,暴虐的,即将毁灭一切的能量狂潮。
空气中,不再有怪物的嘶吼和武器的轰鸣。
只有一种越来越响,越来越尖锐的嗡鸣。
那是能量过载到极限时,空间本身发出的悲鸣。
“警告……警告……检测到无法识别的超高规格能量读数……”
“模型崩溃……分析失败……读数溢出……”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能量结构……完全失控了……这是……这是要……”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一个更清晰,更绝望的结论,已经通过AAb的公共频道,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是一个来自后方指挥中心,技术人员带着哭腔的,撕心裂肺的吼叫。
“锚点正在逆向坍缩!能量将在十七秒后达到临界点!”
“重复!这不是演习!”
“全城……蒸发!”
十七秒。
整个城市。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名为“绝对绝望”的真空。
一个年轻的队员,腿一软,瘫坐在地,手中的步枪“哐当”一声掉在旁边。
他哭了。
不是抽泣。
是嚎啕。
鼻涕和眼泪混着血污,糊了满脸,像个迷路的孩子。
“妈妈……”
没有人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