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由万千生命酿成的光酒,触碰到祭坛地面的瞬间,整个虚无的空间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哀鸣。
不是声音。
是“存在”本身被灼烧时产生的概念性扭曲。
白案脚下的黑色镜面,那片倒映着死寂星河的地面,轰然迸裂。
裂痕以酒液落点为圆心,蛛网般疯狂扩散。
每一道裂隙中都喷涌出刺目的光芒,照亮了世界的底层。
透过那些不断扩大的缝隙,白案看到了。
一道从城市最深处冲天而起的巨大光柱,宏伟,磅礴,带着镇压万物的绝对威严。
镇界之锚!
那股将他死死按在原地的镇压之力,在这一刻暴涨了百倍千倍。
白案感觉自己的每一寸骨骼,每一个细胞,都在被这股来自整个城市基石的意志,碾成齑粉。
他动弹不得。
他甚至无法思考。
侍酒师没有理会白案的处境。
他转身,那张因狂热而扭曲的脸庞,望向了悬浮在祭坛四周的,那些静滞的玩偶宾客。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个曾迈出一步的小丑玩偶身上。
那是一种创作者审视瑕疵品的,冰冷而挑剔的审度。
“杂质,就应该被清除。”
他轻声宣告。
然后,抬起手,对着那些玩偶,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啪。
一声轻响。
那个小丑玩偶的身体,第一个开始分解。
不是爆炸,不是碎裂。
是消融。
它那滑稽的笑脸上,画出的巨大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对“活着”的茫然渴望。
下一瞬,它就从脚尖开始,化作最纯粹的金色光点,无声无息地飘散。
紧接着,是那个放下书本的绅士玩偶。
是那个伸出手的贵妇玩偶。
是宴会厅里所有的,每一个,曾经作为他最忠实观众的造物。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进行任何挣扎。
他们刚刚被“人间烟火”唤醒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属于自己的“欲望”,成了他们被最先清除的理由。
光。
无穷无尽的光点,从那些玩偶身上升腾而起,汇成一股璀璨的洪流,没有涌向祭坛,而是倒灌回侍酒师的体内!
轰!
侍酒师的身体周围,空间开始剧烈地扭曲。
他那件合身的礼服,在能量的冲刷下寸寸化为飞灰,露出的,却不是血肉之躯。
而是一具由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规则”构成的光之躯体。
他的力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致密、坚固!
“不……”
一个念头,在白案被碾压到近乎停滞的意志中,艰难地挣扎出来。
他看着那些无声消逝的玩偶,一股暴怒混杂着莫名的悲哀,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那些不是敌人。
它们甚至不能算是生命。
但它们,曾向他的“麻辣烫”探出了手。
它们是食客。
一个厨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食客,在自己面前被当做燃料烧掉。
这是比直接杀死他,还要残忍千万倍的侮辱!
然而,愤怒无法转化为力量。
那股镇压之力,随着侍酒师的变强而越发恐怖。
白案的意识,被死死地按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潭。
“感觉到了吗?白案。”
侍酒师的嗓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它不再是从某个方向传来,而是在整个空间,在白案的脑海中同时回荡。
这声音里,带着一种完成杰作后的满足与陶醉。
“这就是‘秩序’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