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滴落,在死寂的宴会厅里,炸开一圈无声的涟漪。
不是第一滴。
更不是最后一滴。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啪嗒。
啪嗒。
啪嗒。
巨型长桌两侧,那些姿态优雅、面容空洞的“宾客”们,那些被规则钉死的玩偶。
它们的脸上,开始“下雨”。
晶莹的液体从它们毫无生气的玻璃眼眶中涌出,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桌面上,溅开一朵朵细碎的水花。
它们没有表情。
它们没有生命。
它们只是侍酒师规则下的傀儡,永恒的观众。
可它们在哭。
在那股名为【暖阳清风汤】的香气里,这些被绝望浸透了无数岁月的躯壳,本能地,流下了不属于自己的泪。
那是被救赎的【哀嚎假面】们,留在这片空间最后的馈赠。
是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谢谢。
白案静观其变。
他脸上那张哭着笑的脸谱,弧度分毫不差。
他知道,汤,起作用了。
但真正的品鉴者,不是这些傀儡。
是侍酒师。
侍酒师僵在原地。
他当然也“尝”到了。
那股温暖的“汤”,正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在他神明般纯粹、高傲的灵魂里,冲刷,奔涌。
他感觉自己是一块万载玄冰,被丢进了滚沸的凡人油锅。
每一寸“自我”,都在发出被玷污的,痛苦的滋啦声。
那些属于凡人的,卑微琐碎的记忆,像一出最恶俗、最拙劣的戏剧,在他的脑海里强制上演。
他不屑。
他鄙夷。
他驱动自己星海般浩瀚的意志,要将这些“杂质”碾成齑粉。
然而。
就在他即将把那股“温暖”彻底驱逐的前一刻。
一个画面,被那道汤,从他记忆的最深处,用一把滚烫的钩子,硬生生钓了出来。
那不是别人的记忆。
是他的。
是一个他早已遗忘,早已亲手埋葬,并贴上永恒封条的……过去。
画面里没有飨宴法庭。
没有至高长桌。
只有一个狭小、昏暗、堆满杂物的厨房。
冬日。
窗户上凝着狰狞的冰花。
一个小小的身影蜷在冰冷的灶台边,抖如寒风中的残叶。
饥饿是无数只虫子,正啃食着他的胃。
他记不清饿了多久。
只记得母亲很久没有回来。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没时。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
一道瘦弱的身影撞了进来,裹挟着满身风雪。
是母亲。
她比离开时更憔悴,脸上挂着淤青,眼睛却亮得骇人。
她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布袋。
她没说话,冲过来,用冻得发紫的手摸了摸男孩的脸,然后疯了般生火、烧水。
布袋打开,是半袋最粗劣的,混着糠麸的黑面粉。
用尊严,用乞求,用身体的伤痕,换来的。
很快。
一碗热气腾腾,浑浊黏稠的面糊,被端到男孩面前。
“快吃。”
母亲的声音沙哑,却透着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