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祭礼风波起暗潮(1 / 2)

春日的晨光穿透太庙的雕花窗棂,落在青石板上,映出层层叠叠的光影。殿内香烟缭绕,檀香混着松针的清冽,弥漫在每一个角落。春季祭祀大典已近尾声,沈静姝随着众妃嫔跪拜行礼,额间触到微凉的地面,耳边是司仪官拉长的唱喏声,庄重得近乎压抑。

她身着一袭石青色绣暗纹云鹤的贵妃宫装,衣料是旧年的贡品,虽不算华贵,却浆洗得平整挺括,恰好契合她“没落勋贵出身”的身份,既不逾矩,也不至于显得寒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羊脂玉镯,那是原主仅存的几件值钱饰物之一,此刻冰凉的触感让她愈发清醒——这场祭祀,绝非单纯的敬天法祖,更是后宫权力的无声角力,而皇后背后的韦家,作为顶级外戚,早已借着这场大典布好了敲打异己的棋局。

“礼成——”司仪官的声音落下,众妃嫔依次起身,裙摆摩擦地面的窸窣声此起彼伏。沈静姝刚直起身,还未站稳,便听得一道清冷威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沈贵妃,你且留步。”

是皇后韦氏。

沈静姝心中了然,缓缓转身,敛衽福身,语气恭敬却不失分寸:“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韦氏身着明黄色凤袍,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刺眼的光。她出身顶级外戚韦家,父兄皆在朝中身居要职,权势煊赫,连皇帝都要让三分,此刻眼神锐利如刀,直直落在沈静姝颈间的墨玉平安扣上:“贵妃这枚平安扣,倒是别致。只是本宫记得,宫规有云,贵妃位份可佩玉石,却不得擅用东珠点缀——你这平安扣上镶嵌的,可是东珠?”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众妃嫔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沈静姝颈间,有好奇,有看戏,也有几分幸灾乐祸。东珠乃皇家珍品,等级规制森严,贵妃虽位份不低,却也只能佩戴指定品级的饰物,擅自用东珠点缀,确实算得上“逾矩”。而韦皇后敢如此当众发难,正是仗着韦家的势力,料定沈静姝无依无靠,只能任人拿捏。

沈静姝抬眸,迎上皇后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回皇后娘娘,臣妾这平安扣上的,并非整颗东珠,而是从内务府采买的东珠碎料。”她指尖轻轻抚过平安扣上细小的珠粒,“宫规明令禁止低位份妃嫔佩戴整颗东珠及大颗宝石,却未禁碎珠。臣妾这碎珠颗粒微小,价值微薄,且是用自己的月例银子采买,并非御赐或他人所赠,想来不算逾矩。”

她早已摸透了宫规的漏洞。原主在宫中谨小慎微,留下的宫规抄本被她翻来覆去研究了数遍,深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枚平安扣是她特意让心腹宫女晚晴改造的,碎珠既符合规制,又能稍稍提升质感,恰好能成为引韦皇后发难的诱饵——她算准了韦皇后会借着祭祀大典立威,想借着打压她这个“无依无靠却深得帝宠”的贵妃,彰显韦家在后宫的掌控力。

韦皇后眉头微蹙,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应对。她顿了顿,目光又扫过沈静姝的妆容:“即便碎珠不算逾矩,你今日的胭脂也太过明艳了些。祭祀大典,当以庄重为上,这般浓妆艳抹,岂不是对列祖列宗的不敬?”

沈静姝心中冷笑。她今日用的是自己改良的浅桃色胭脂,颜色淡雅服帖,比宫中妃嫔常用的朱红内敛得多,何来“浓妆艳抹”?韦皇后分明是刻意找茬,想借着“不敬先祖”的罪名,让她在皇帝面前失宠。

她没有直接反驳,反而微微躬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与恭敬:“回皇后娘娘,臣妾今日所用胭脂,是臣妾自行改良的配方。祭祀大典需长时间跪拜,普通胭脂易脱妆,且沾在衣料上难以清洗,臣妾才想着改良一番,用玫瑰汁调和杏仁油,颜色浅淡且不易脱落,正是为了贴合大典的庄重氛围,绝无半分不敬之意。”

“自行改良胭脂?”韦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声音陡然拔高,“沈贵妃,你身为后宫妃嫔,不思安分守己,侍奉君王,反而沉迷于这些胭脂水粉的旁门左道,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再者,你私自制作这些玩意儿,莫非是在宫中私下售卖,谋取私利?”

这话可谓诛心。后宫妃嫔私营商贾,乃是大忌,一旦坐实,不仅会被皇帝厌弃,甚至可能被废黜位份。韦皇后显然是早有准备,想借着这顶帽子,彻底将她打压下去,同时也能向皇帝施压,彰显韦家的话语权。

沈静姝心中一凛,面上却愈发镇定:“皇后娘娘冤枉!臣妾改良胭脂,纯粹是为了自用,从未售卖谋利。娘娘若是不信,可即刻派人搜查景仁宫,臣妾宫中除了自用的少量胭脂,并无多余存货,更无银钱往来的凭证。”

她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制作胭脂的工具和原料都藏在晚晴的外家亲戚家中,景仁宫内只留了小半盒自用,即便搜查,也查不出任何破绽。她主动提出搜查,既是表明清白,也是在给韦皇后施压——若是韦皇后执意搜查却一无所获,反倒会落得个“苛责妃嫔、无理取闹”的名声,甚至可能被皇帝借机敲打韦家的嚣张气焰。

韦皇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没想到沈静姝如此有恃无恐。她正要下令让人去搜查,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皇上驾到——”

众妃嫔连忙敛衽行礼,沈静姝也跟着跪下,目光却悄悄抬了抬,瞥见楚桓身着明黄色龙袍,面色沉凝地走了进来。他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神色各异的韦皇后和沈静姝身上,沉声道:“祭祀大典刚结束,为何在此喧哗?”

韦皇后连忙起身,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回皇上,臣妾发现沈贵妃佩戴的饰物和妆容有违规制,且她私自改良胭脂,恐有谋取私利之嫌,正欲查明此事,没想到惊扰了皇上。”她刻意加重了“违规制”“谋取私利”等字眼,想让皇帝意识到沈静姝的“不安分”,同时也暗示自己是在维护后宫秩序。

楚桓的目光落在沈静姝颈间的平安扣上,又扫过她的妆容,眉头微蹙,却并未立刻斥责,反而转向沈静姝:“沈贵妃,皇后所言是否属实?”

沈静姝跪在地上,声音恭敬却坚定:“回皇上,皇后娘娘所言不实。臣妾的平安扣镶嵌的是东珠碎料,并未逾矩;妆容所用胭脂也是自行改良的自用款,意在贴合祭祀规制,绝无售卖谋利之事。臣妾深知宫中规矩,断不敢做出有违本分之事,还请皇上明察。”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抬眸,迎上楚桓的目光。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几分隐忍的委屈,恰好戳中了楚桓心中的那根弦——他一直受韦家外戚与谢九渊宦官集团的双重掣肘,急需一个能制衡韦家的棋子。沈静姝的聪慧与识趣,正是他所看重的,若是今日任由韦皇后处置沈静姝,不仅会让韦家的权势更加膨胀,也会让其他妃嫔觉得他偏袒外戚,寒了人心。

楚桓沉吟片刻,语气带着几分不悦:“皇后,沈贵妃的平安扣不过是几颗碎珠,并未逾矩;妆容也颇为素雅,符合祭祀规制。至于改良胭脂,不过是女子爱美的天性,且自行改良自用,并无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