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边还站着几个淑妃宫里的宫女太监，一个个耀武扬威，跟着附和，显然是故意要把事情闹大。
沈静姝缓缓走到门口，目光冷冷地扫过青黛。这青黛穿着一身桃红色宫装，妆容艳丽，眼神嚣张，正是昨日来送补品、嘲讽挽月的那个宫女。
“放肆！”沈静姝的声音不算响亮，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寒意，瞬间让喧闹的宫门口安静了下来。
青黛转过身，看到沈静姝，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却还是假惺惺地躬身行礼：“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只是奴婢实在气不过，我们淑妃娘娘一片好心，给娘娘送来了名贵补品，娘娘却不领情，还让宫女退回，这不是明摆着不给淑妃娘娘面子吗？”
“你的好心，就是让你在这里大吵大闹，辱骂主子？”沈静姝打断她的话，目光锐利如刀，“宫里的规矩，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青黛被她的气势震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依旧嘴硬：“娘娘，奴婢只是实话实说！您退回淑妃娘娘的补品，就是不给淑妃娘娘面子，奴婢替淑妃娘娘不值！”
“哦？”沈静姝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淑妃的面子是面子，本宫的面子就不是面子？本宫身子不适，太医叮嘱不宜食用油腻补品，退回礼物，已是给足了淑妃颜面。倒是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在贵妃宫门口辱骂主子，这是淑妃教你的规矩，还是你自己胆大包天，以下犯上？”
她的话条理清晰，字字珠玑，瞬间让青黛语塞。周围看热闹的宫人也纷纷低下头，不敢再议论。谁也没想到，这位一向怯懦的静姝贵妃，竟然会如此伶牙俐齿，气势逼人。
“我……我没有辱骂主子！”青黛强装镇定，“我只是……只是替淑妃娘娘抱不平！”
“抱不平？”沈静姝向前一步，目光紧紧盯着她，“本宫是陛下册封的贵妃，位份在你家淑妃之上。你一个宫女，竟敢对本宫指手画脚，辱骂不休，这已经不是失仪，而是以下犯上！按照宫规，以下犯上者，杖责二十，贬入浣衣局终身为奴，你心里清楚吗？”
青黛脸色一白，她没想到沈静姝会直接搬出宫规。以下犯上是大罪，轻则杖责，重则赶出宫去，甚至可能连累淑妃。她只是想借着淑妃的势，在沈静姝面前耀武扬威，没想到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娘娘饶命！”青黛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奴婢不是故意的，都是奴婢一时糊涂，求娘娘开恩！”
“糊涂？”沈静姝语气冰冷，“你在宫门口闹了这么久，吸引了这么多宫人来看热闹，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淑妃宫里的人，可以随意辱骂贵妃？你这哪里是糊涂，分明是故意为之，仗势欺人！”
她看向一旁的侍卫：“来人，把她拖下去，按照宫规，杖责二十，再送到浣衣局，终身不得出宫！”
“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命啊！”青黛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磕头，“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看在淑妃娘娘的面子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淑妃的面子？”沈静姝冷笑，“她若是真有面子，就不会纵容手下人以下犯上。今日这惩罚，既是罚你，也是给淑妃一个教训。告诉她，本宫的宫门口，不是她撒野的地方！”
侍卫们不敢耽搁，立刻上前架起哭喊不止的青黛，拖了下去。周围的宫人吓得大气不敢出，看向沈静姝的目光充满了敬畏。谁也没想到，那个一向逆来顺受的静姝贵妃，竟然会如此雷厉风行，下手如此狠辣。
沈静姝环视一周，目光落在那些看热闹的宫人和自己宫里的下人身上：“今日之事，大家都看在眼里。本宫向来体恤下人，不愿苛责，但宫规就是宫规，谁也不能例外。往后，无论是谁，敢在本宫宫里撒野，或是以下犯上，都将是这个下场！”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头一凛。尤其是她宫里的下人，看着自家娘娘此刻的模样，再也不敢有半分轻视，心中只剩下敬畏。
“娘娘英明！”挽月率先反应过来，躬身行礼，其他宫人也连忙跟着行礼，齐声喊道：“娘娘英明！”
沈静姝微微颔首，转身回了殿内。直到殿门关上，她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弛下来，手心已然沁出了薄汗。
今日这两场应对，看似轻松，实则耗费了她极大的心力。面对皇后的试探，她需得点到即止，留有余地，既不能撕破脸，又要展现自己的底线；面对淑妃的挑衅，她却必须雷霆出击，立威震慑，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厉害。一柔一刚，皆是权衡后的结果。
“娘娘，您刚才真是太威风了！”挽月跟着走进殿内，满脸激动，“那个青黛平日里仗着淑妃的势，在宫里横行霸道，不少宫人都被她欺负过，今日总算被您收拾了！还有那些看热闹的宫人，以后再也不敢小瞧咱们了！”
“威风是暂时的，隐患还在。”沈静姝淡淡道，“淑妃吃了这个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皇后也会因为今日之事，对我更加忌惮。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她知道，今日的举动，相当于正式宣告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棋子。这会让她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但也会让她获得更多的机会——比如，让谢九渊看到她的决心和手段，让宫中那些同样被压迫的人看到一丝希望，为她日后培植心腹打下基础。
正说着，小禄子又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有些复杂：“娘娘，皇后宫里的林秀，在宫门外徘徊了许久，似乎有话想对您说。”
沈静姝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林秀怎么还没走？难道还有什么事？
“让她进来。”沈静姝沉吟片刻，说道。
片刻后，林秀低着头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显然是看到了宫门口的事情。她走到沈静姝面前，深深躬身行礼：“娘娘，奴婢……奴婢有话想对您说。”
“说吧。”沈静姝语气平淡。
林秀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犹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娘娘，今日之事，奴婢知道是皇后娘娘让我来试探您。但奴婢只是个小小的宫女，身不由己。奴婢在皇后宫里过得并不顺心，皇后身边的人个个心狠手辣，奴婢稍有不慎，便会招来祸患。方才看到娘娘的手段，奴婢知道娘娘是个明事理、有能力的人，所以斗胆想求娘娘，若是日后有机会，能否……能否拉奴婢一把？”
沈静姝心中一动。林秀这是想弃暗投明？她没想到，今日的两场风波，竟然会让皇后派来的试探者，主动向她示好。
她看着林秀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几分真假。林秀的眼神中带着恐惧、恳求，还有一丝决绝，不像是在撒谎。想来也是，皇后身边人才济济，竞争激烈，林秀虽说是心腹，却也并非不可替代，若是不能尽快站稳脚跟，迟早会被其他人排挤掉。今日看到她的能力和锋芒，或许是觉得跟着她，比跟着皇后更有出路。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林秀在皇后身边当差，能接触到中宫的一些消息。若是能将她拉拢过来，无疑是在皇后身边安插了一枚重要的眼线。
但沈静姝并未立刻答应，而是语气平淡地问道：“你为何觉得，我会帮你？你是皇后的人，今日还奉命来试探我。”
“奴婢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让娘娘不齿，但奴婢也是身不由己。”林秀连忙解释，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奴婢愿意向娘娘效忠，往后皇后宫里的任何消息，奴婢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娘娘。只求娘娘能给奴婢一条生路，让奴婢在这深宫里，能有个依靠。”
沈静姝沉默了片刻。她知道，拉拢林秀是一把双刃剑。林秀或许是真心投靠，也可能是皇后派来的又一个卧底。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机会，一个深入了解皇后势力的机会。
“你想跟着我，也可以。”沈静姝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威严，“但我有一个条件，忠诚。你若真心投靠，我自然会护你周全，给你出路；但你若是敢背叛我，泄露我的任何消息，我会让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比贬入浣衣局还要凄惨。”
林秀脸色一白，连忙磕头：“奴婢不敢！奴婢对天发誓，定会对娘娘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若是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起来吧。”沈静姝抬手示意她起身，“你不必发誓，你的行动，就是最好的证明。往后，你依旧在皇后宫里当差，暗中替我留意皇后和淑妃的动静，有任何重要消息，都通过挽月传递给我。记住，此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最亲近的人。”
“奴婢明白！”林秀连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与感激，“多谢娘娘给奴婢这个机会，奴婢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下去吧。”沈静姝淡淡道。
林秀再次躬身行礼，然后快步退出了殿内，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看着林秀离去的背影，挽月有些担忧：“娘娘，您真的要相信她吗？她是皇后的人，万一她是故意骗您的，想打探您的消息怎么办？”
“我没有完全相信她。”沈静姝淡淡道，“往后她传递的消息，我会仔细甄别。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机会，一个深入了解皇后势力的机会。我们现在孤立无援，多一个眼线，就多一分胜算。”
她顿了顿，语气坚定：“挽月，从今日起，我们的棋局，正式开始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朱红的宫墙上，像是给这座冰冷的囚笼，覆上了一层洁白的伪装。沈静姝知道，前路必定荆棘丛生，但她已然没有退路，只能勇往直前，用自己的智慧和手段，在这吃人的深宫中，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