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野就从帐篷里出来了。
他没睡好,眼睛底下有明显的黑影,但动作很稳。手里那张反馈单被折了三折,塞进卫衣口袋。经过哨位时,他顺手把歪了的结界灯扶正,又往底座下压了张新符纸。
营地比平时安静。
没人喊口号,也没人对练。苏浅蹲在西侧冰符阵列前,一根根检查符线连接。王大锤坐在主塔台阶上,平板放在膝盖,手指滑得飞快。老吴还是那个位置,铜灯摆在身前,火苗没动过。李医师提着药箱来回走,给轮岗的人发小瓶液体,谁接过去都是一声不吭。
林野绕了一圈,最后停在训练场边缘。
陈队从后面跟上来,递了杯热咖啡。杯子是旧的,印着“网吧特供”四个字。
“你盯了一夜?”陈队问。
“他们都在动,我不能躺。”林野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敌人信号断了十二秒,之后就没再试。不是坏了,是在憋大的。”
陈队点头,“我也觉得不对劲。刚才东区监控拍到一辆空货车,进去时满载,出来时什么都没了。车身上有点蓝光残留。”
林野把杯子捏扁,扔进旁边的回收桶。“那就不是准备偷袭,是准备碾过来。”
他转身走向高台。
路上碰到一个年轻队员,正在调息,脸色发青,呼吸乱了节奏。林野直接坐到他旁边,一只手按在他后背,另一只手搭上手腕。两分钟后,那人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
“谢谢。”
“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后悔。”林野站起来,重复了昨晚的话,然后继续往前走。
高台边上已经有人等了。
苏浅从西边赶来,手里抱着一叠资料。王大锤合上平板,跟着起身。李医师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抬头看了眼高台方向。老吴依旧闭着眼,但灯焰微微晃了一下。
林野站上去的时候,全场静了下来。
他没说话,先从酸辣粉盒里取出一支香,插在台角的小孔里,点上。青烟升起,味道有点像小时候家里烧的艾草,带点土腥气。
“这香不打架用。”林野开口,“是我妈给我熏噩梦的。那时候我不敢睡觉,她就点这个,说鬼见了也绕路走。”
但他知道有人松了肩膀。
“现在我们也怕。”他说,“怕打不过,怕死,怕明天睁不开眼。这些我都怕。可我们还在修阵、熬药、校罗盘,为什么?”
他顿了顿,看向李医师,“你们记得昨晚的药是谁守炉熬的?三个小时没离锅,差点把自己呛晕。”
李医师愣了下,没想到会被点名。
林野又转向老吴,“那盏灯为什么三天不灭?不是法术多强,是有人愿意一直坐着,不动。”
老吴没睁眼,但手指轻轻碰了下灯座。
“我不是英雄。”林野低头,打开酸辣粉盒,抽出最后一张空白符纸,“你们也不是士兵。我们就是一群不想再看着熟人消失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