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荷停下手中的针线,走到妹妹身边,握住她的小手,耐心地纠正着她的动作:“手腕要稳,不能晃。轻轻捻,慢慢拉……对,就是这样,看,这不是纺出来了吗?”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秀兰在姐姐的引导下,渐渐静下心来,虽然纺出来的线依旧不算好,但至少能连续不断了。
晌午时分,日头正毒。秀荷估摸着父母快回来了,便起身去灶房,舀米淘洗,熟练地生火焖饭。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响着,米香渐渐弥漫开来。她又从菜园里摘了几根顶花带刺的黄瓜,准备拌个凉菜。
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陈满仓回来了。他将东西放在西屋门口,满脸的汗,身上的粗布短褂都湿透了。
“爹,您快洗把脸,歇歇。”秀荷连忙从灶房端出一盆晾好的温水,又递过干净的布巾。
陈满仓“嗯”了一声,洗了脸,感觉清爽了不少。他坐在门槛上歇气,目光落在西屋门口那堆东西上,正准备起身去收拾。
“爹,您歇着,我来。”秀荷已经放下手中的黄瓜,走了过来。她蹲下身,将筐子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分门别类。方便父亲下次去县里卖个好价钱;有些破损的、零碎的则留在另一边,自家留着吃。
陈满仓看着女儿利索的动作,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这些活计,以往都是他自己或者王桂花收拾,秀荷最多打个下手,如今却做得有条不紊,甚至比他们想的还要周到。
“秀荷如今是真顶用了。”他难得地开口说了一句,虽然声音还是闷闷的,但那语气里的肯定,却让秀荷心里甜丝丝的。
中午,王桂花从镇上回来,鸡蛋卖完了,买了些盐巴,还带回来一个消息——她在镇上碰见快嘴李婶了,李婶拉着她说了半天,中心思想依旧是夸赵春燕那姑娘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适合青山。
饭桌上,王桂花忍不住把这事说了。
陈满仓扒着饭,闷声道:“还是等青山回来再说。”
秀荷安静地听着,给妹妹秀兰夹了一筷子菜。
午后,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辰。秀兰去里屋歇晌。王桂花和陈满仓也躺床上睡午觉。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蝉鸣依旧。
秀荷却没有睡。她轻手轻脚地拿出弟弟青文之前教她认字时用过的、一张写满字的废纸,就着从窗户纸透进来的光线,用手指在上面一遍遍描摹着那几个她已经认识的简单的字——“陈”、“王”、“米”、“面”……她的手指纤细,动作认真,眼神专注,仿佛那不是几个枯燥的符号,而是通往一个更新奇、更广阔世界的钥匙。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少女的轮廓在静谧中悄然生长,承担起一份与她年龄似乎不甚相符的沉静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