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崩塌的金属长廊中穿行,更像是在一头垂死巨兽的骨架内跋涉。
脚下的甲板时而剧烈倾斜,将无数扭曲的残骸与凝固的冷却液块滑向深不见底的结构裂缝;
时而又猛然上翘,仿佛要将我们抛入头顶那片冰冷的虚空。
刺耳的警报声早已嘶哑,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哀鸣,与远处传来的、船体结构撕裂时发出的沉闷巨响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末日的挽歌。
我抱着doro,单手提着依旧昏迷的乔治,步伐却稳如磐石。
我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即将崩溃的甲板最稳固的节点上,周身环绕着一层肉眼不可见的、由扭曲空间构成的薄膜,将所有飞射而来的碎片和致命的能量泄露都偏折开去。
doro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小脑袋在我怀里蹭了蹭,似乎觉得这场面比主神空间里任何一部全息电影都要来得刺激。
终于,我们来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平台,这里曾是某个巨大的停泊港口,如今只剩下半边。
平台的尽头,便是深邃无垠、点缀着无数燃烧碎片的宇宙。
我停下脚步,将乔治轻轻放在一旁,然后松开了抱着doro的手。
“我们到家了。”
我对她说。
然后,我向着前方的虚空,伸出了我的右手。
我的意识,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在概念的层面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我开始“呼唤”那个被我藏匿起来的“概念”——“欧润吉号”。
它不是被我藏在某个亚空间,而是被我暂时从“存在”的列表中抹去,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只存在于我认知中的定义。
随着我的呼唤,前方的虚空中,一点橘色的光芒凭空出现。
紧接着,这光芒开始迅速延展、拉伸,仿佛有一位无形的画师,正在以虚空为画布,用光作笔,勾勒出一艘飞船的轮廓。
先是圆滚滚的船头,然后是带着补丁和划痕的船身,最后是那两个看起来有些不协调的巨大引擎。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那艘破旧但可靠的“欧润吉号”,便从一个虚无缥缈的念头,重新化为了坚实的、漂浮在宇宙中的实体。
船体表面的金属折射着远处爆炸的火光,显得斑驳而又真实。
我带着doro和乔治,一步踏出,身形便出现在了“欧润吉号”的舰桥内。
与外界的地狱景象不同,船舱内一片静谧,只有仪表盘上闪烁的柔和光芒和引擎待机时发出的轻微嗡鸣。
我将乔治安顿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替他扣好了安全带,然后转身看向doro。
“我要开始处理一下‘新东西’了,”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可能会弄出一些动静。你帮我看着外面,有任何‘不干净’的东西靠近,就告诉我。”
“嗯!”
doro用力地点了点头,熟练地爬上了船长的位置,小手有模有样地在控制台上拍了拍,“交给我吧,大副!”
我笑了笑,走到舰桥后方一块相对空旷的区域,盘膝坐下。
外界的宇宙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走向寂灭,这狂暴的能量潮汐,正是最好的掩护。
我必须尽快将这颗新的“寂灭之心之心”彻底与我融为一体,否则它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因为我的控制不当,而将我们自己也拖入永恒的虚无。
我闭上双眼,心神完全沉入体内。
那颗新生的“寂灭之心”正在我的神魂深处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散发出一股纯粹的、化万物为虚无的法则波动。
我不再试图压制它,而是主动敞开我的圣人之躯,我的化神仙元,我那经过《神功!》千锤百炼的武道意志,任由这股力量冲刷、渗透、同化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胞。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无异于将自己置于石磨的中心。
但我别无选择。
就在我彻底放开身心的瞬间,一股无形无质,却又仿佛能令整个宇宙为之静默的波动,以“欧润吉号”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它无视了空间风暴,无视了物质的阻碍,无视了时间的流逝,如同一滴落入平静湖面的墨水,在概念的层面上,向着这片混乱星域的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蔓延而去。
虽然我正专注于体内的融合,但我依然能够“感觉”到。
在那些被终焉船坞解体所波及的、更遥远的中围区域,许多正在混战中挣扎、或是试图趁火打劫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一下。
他们或许不明白这股突如其来的心悸感源自何处,但那股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将存在本身都抹消的“空无”气息,对于任何一个在刀口舔血的强者而言,都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清晰、醒目。
麻烦,要来了。
我的意识,沉入了一片无垠的黑暗。
这并非比喻,而是事实。
在寂灭之心开始与我彻底同化的那一刻,我的感官、我的神魂、我的一切,都被拉入了一个“无”的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