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午后,阳光正好,却被市中心林立的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
我独自一人,缓步走向那座挂着“少年宫”牌匾的建筑。
这里的外墙还保留着些许上个时代的童趣,褪色的卡通壁画与崭新冰冷的合金防爆门并存,形成一种怪异的和谐。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粉笔与蜡笔的馨香,而是一种混杂着荷尔蒙与各种驳杂能量的、充满活力的焦躁气息。
我没有从正门进入。
一步踏出,身影便已穿过厚重的墙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阶梯教室后方的阴影中。
巨大的教室内座无虚席,至少有四百名少男少女聚集于此。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校服,脸上洋溢着青春期特有的、未经打磨的骄傲与不安。
他们就是这个时代最新的产物,被命运抽中的幸运儿,也是随时可能失控的火药桶。
我的感知如水银泻地般铺开,轻易地捕捉到每一个人的能量波动,强弱不一,属性各异,像一片嘈杂而混乱的星图。
在靠前的位置,我看到了班大地。
他坐得笔直,双拳紧握放在膝上,眼神灼热地盯着空无一人的讲台,既有期待,也有着一丝不愿被旁人察觉的紧张。
他身边的祖毅、王瑞娜和陈建等人也都在,第二小队的成员们除了祖毅这个高中生和班大地这个初中生外,其他人只是来随堂旁听罢了。
他们神情各异,但都透露出一种远超同龄人的专注。
这些孩子,与当初那个在巨兽阴影下颤抖的世界,已经截然不同了。
我为何而来?
并非是班雨笙那番恳切的言辞,也不是为了那“老师”的虚名。
我只是忽然想看看,我亲手撕开的这个新时代的一角,究竟会绽放出怎样的花朵。
他们的异能,是天赋,是偶然,如空中楼阁,华丽却无根基。
而我的武道,是在一次次生死之间,从最基础的一拳一脚开始,向上堆砌而成的通天塔。
我无法教他们如何使用那千奇百怪的异能,但我可以给他们一条路,一条通往“掌控”的路。
我为他们准备的,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神功秘籍。
那是我从《神功!》的浩瀚海洋中,提炼出的三滴水珠。
我将武道中那些玄之又玄的境界概念——“炼精化气”、“炼气化神”——尽数舍弃,转而用这个世界的人能够理解的“能量波动”体系进行重新编译和诠释。
《基础外功》,教的不是招式,而是如何认知和掌控自己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条筋膜,让这具凡俗的血肉之躯,成为承载强大能量的完美容器。
《基础内功》,讲的不是经脉穴位,而是如何以最基础的呼吸吐纳,去感知、引导、提纯体内的异种能量,让狂暴的洪水变为可以随心所欲调度的涓涓细流。
《基础轻功》,更非飞檐走壁的技巧,而是对空间、距离、重力的基础感知与应用,是战斗中生存与博弈的根本。
这三者合一,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一个能够真正驾驭自身力量,而不是被力量所奴役的“超凡者”。
这份礼物,远比直接赐予他们力量,要珍贵得多。
当我的脚踏上讲台的第一级台阶时,整个教室的嘈杂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那数百道视线中,混杂着敬畏、恐惧、好奇,甚至还有几分不加掩饰的挑衅。
我能感受到他们骤然加速的心跳,和那些下意识绷紧的肌肉。
在他们眼中,我不是老师,而是一头刚刚从山巅走下的、还带着血腥味的巨兽。
我走到讲台中央,环视全场。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你们很幸运,生在了这个时代。”
“但你们也很弱小,因为你们的力量并非源于自身,而是来自于恩赐。”
话音未落,我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三团柔和的白光自我掌心浮现,缓缓旋转、凝聚,最终化为三本最朴素的、没有任何装饰的线装书册,封面上分别用古朴的字体写着《外功》、《内功》、《轻功》。
“路,已经铺在你们脚下。”
我看着台下那些年轻而震撼的脸庞,淡淡地说道,“能走多远,看你们自己。”
我的话语在寂静的教室中回荡,那三本由光芒凝聚而成的古朴书册,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比任何异能都更深邃、更基础的气息。
台下的少年们,眼神从最初的震撼,渐渐转变为炽热与贪婪。
他们以为,这就是恩赐的全部。
他们错了。
知识若无实践,不过是画中之饼。
道理若无体验,终究是耳边之风。
“理论,到此为止。”
我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一丝波澜。
随着我的话音,那三本书册化为四百多道流光,如拥有生命的萤火虫,精准地飞入每一个学生的手中,然后融入他们的便携终端,化为最基础的数据流。
“场地,清空。”
我的话仿佛是某种指令,阶梯教室的地面发出了低沉的轰鸣声。
一排排座椅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迅速下沉、折叠,收归于地面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