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日的御花园，金菊盛开，丹桂飘香。
皇帝与司徒岸并肩走在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身后远远跟着几个内侍，保持着既听不见谈话又随时能应召的距离。
皇帝今年已六十，两鬓已霜白，但步履沉稳，目光锐利依旧。
“北境靖王的婚事，礼部已拟了章程，朕看了，甚好。”
皇帝随手折下一支金菊，在指间转动，“他戍边多年，劳苦功高，如今觅得良缘，朕心甚慰。
你与凌卿送去的贺礼，他也收到了，回信中说那对弯刀，林姑娘爱不释手。”
司徒岸微笑颔首：“靖王与臣乃是至交，他能得遇知心之人，臣也为他高兴。
林姑娘性情爽朗，武艺高强，与靖王正是良配。”
皇帝停下脚步，看向司徒岸，眼中带着深意：“这些年，朝中能如你与靖王这般，文武相济，又皆对朕忠心不二的，实属难得。
尤其是你，司徒岸。”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感慨：“当年你以弱冠之龄入阁，多少人等着看笑话，说你是靠着祖荫、凭着几分小聪明。
是朕力排众议，将你擢升为相。
这些年来，新政推行、科举改革、肃清吏治、平定内乱……桩桩件件，你都办得漂亮。
朝中那些老臣，如今提起你，谁不心服口服？”
司徒岸躬身：“臣不敢居功。
皆是陛下圣明决断，臣不过执行陛下旨意。朝中诸公齐心协力，方有今日局面。”
“你呀，还是这般谨慎。”
皇帝摇头失笑，“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不必说这些场面话。
朕知道，新政触动多少世家利益，你挡了多少明枪暗箭。
太后那件事……若非你与凌卿早有防备，后果不堪设想。”
提到太后，皇帝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又散去：“罢了，往事不提。
如今四海升平，朝局稳固，朕总算能睡几个安稳觉。
这其中，你居功至伟。”
“陛下过誉。”司徒岸平静道，“为君分忧，本是臣子本分。”
皇帝看着他，忽然问道：“司徒岸，你可还记得，你初为丞相时，朕曾问过你，为相者，当以何为重？”
司徒岸略一思索，答道：“臣记得。陛下当时说，为相者，一重社稷，二重百姓，三重本心。臣一直谨记于心。”
“那你觉得，这些年来，你可做到了？”皇帝问。
司徒岸沉吟片刻，缓缓道：“臣不敢说完美，但始终以此三者为标尺，衡量每一道政令、每一次决断。
社稷安稳，百姓安乐，是为臣之愿。至于本心……”
他抬眼，目光清澈坦荡，“臣之本心，便是辅佐陛下，开创盛世，让我朝河清海晏，万民安居。
同时，亦不负家中妻儿，不负亲朋挚友。”
皇帝闻言，静默良久，忽然朗声大笑：“好一个‘不负’！好！朕要的，便是这样的臣子！既有经世济民之才，又有重情守义之心。司徒岸，你可知，这些年来，朕最欣赏你哪一点？”
司徒岸摇头：“臣不知。”
“是你的分寸。”皇帝正色道，“你权倾朝野，却从不结党营私；
你智计百出，却从不用于争权夺利；
你深得朕信任，却从未有半分骄矜。
该进时进，该退时退，该争时争，该让时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