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道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充满了困惑与惊恐的目光,与她自己那双沾满了血污和疯狂的眼睛,在空气中交汇的瞬间。
柒感觉自己,被分裂成了两半。
一半,是画面里那个穿着廉价通勤装、坐在狭窄出租屋里、为明天的房租和一份卑微的工作而焦虑的、平凡到可悲的女孩。
另一半,是眼前这个在末世里挣扎求生、双手沾满鲜血、背负着另一个男人生命的、疯狂的女人。
你是谁?
我怎么会变成你这样?
画面里,那个“过去的我”,用无声的、充满了谴责的口型,质问着现在的自己。
也就在这时,那个没有头的“医生”,它那放映机脑袋上的镜头,开始发出“咔哒、咔哒”的、如同相机对焦般的轻响。它的镜头在画面上缓缓移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找到了。”
小女孩那天真而恶毒的声音,如同画外音,在整个圆形大厅里回响。
“第一个需要被‘修剪’的……无用的情感模块。”
“——‘妇人之仁’。”
伴随着这句宣告,墙壁上的画面,再次发生了变化。
出租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末世降临的第一天,那混乱、血腥的街道。画面里,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还显得惊慌失措的“柒”,不顾一切地,将自己手中那半瓶珍贵的水,递给了一个倒在路边、奄奄一息的老妇人。
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那个刚刚还奄奄一息的老妇人,猛地从地上弹起,张开了那张早已腐烂的、流着涎水的嘴,狠狠地咬向了她的胳膊。
那是柒此生,第一次被“感染者”咬伤的记忆。
那是她所有天真与善良,被这个世界第一次无情碾碎的开端。
“不……”
真实的柒,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不受控制地,流下了两行滚烫的泪水。她伸出手,似乎想去抓住什么,阻止什么。
但“医生”的治疗,是不会停止的。
那台老旧的十六毫米放映机,镜头光圈猛地收缩到了极限,对准了画面中,那个将水递出去的、愚蠢的“自己”。
然后,一道比任何手术刀都更锋利、更冰冷的、由纯粹的“信息”构成的光束,从镜头中射出,精准地,“剪”向了那段记忆!
“啊——————!!!!!”
这一次,尖叫的,是柒。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痛苦。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块块活生生撕扯、删除的恐怖剧痛!
她看到,墙壁上的画面,那段她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如同被投入强酸的旧照片,开始疯狂地、不规则地溶解、褪色、崩坏……最终,化作一片冰冷的、代表着“空”的雪花点!
也就在这一刻。
她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空了。
她再次看向那幅画面,它已经恢复了正常。但那段关于老妇人的记忆,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再也无法激起她心中任何的波澜。她只是觉得,画面里那个伸出水瓶的自己,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愚蠢。
【‘病人-柒’,冗余情感模块-‘同情心-A7’,已剪除。】
【‘治疗’,将继续。】
女孩的宣告,冰冷而无情。放映机的镜头,再一次,开始在那面记录着她所有过往的墙壁上,寻找下一个……“病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