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陈海生直接接触受挫，林舟并未气馁。
他戴上口罩和一副普通的黑框平光眼镜，换了件连帽衫，将帽檐压低，背上一个不起眼的帆布包，看起来像个独自闲逛的年轻背包客。
他混入岛上的小集市，在一些售卖干货、手工艺品的小摊前流连，然后状似无意地向摊主或本地老人打听起东岬角那位“独自住的可怜人”。
“哦，你说阿生啊……唉，可怜人，别提了。”
大多数人都像巴颂一样，摇头叹息，不愿多谈，似乎既同情又觉得晦气，或者单纯是不想再谈论那件陈年惨事。
“他总是一个人吗？有没有什么朋友或者……奇怪的人去找过他？”林舟换着方式问。
“朋友？出了那事以后，谁还跟他走近？自己都变得古古怪怪的。”
一个卖鱼干的老妇人撇撇嘴，“奇怪的人？那倒没注意。他那地方，除了我们这些老邻居偶尔去看看他死没死，谁去啊？游客更不会往那种地方钻。”
打听了一圈，收获甚微。
陈海生在这里的形象，就是一个被灾难彻底击垮、自我封闭的悲剧，也没有人注意到是否有外来者刻意接近他。林舟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过于敏感。
就在他准备放弃今天的调查，先返回旅店整理思路时，一阵交谈声，从不远处传来。
他循声望去，只见两个男人坐在酒馆门口的塑料凳上，一边喝着罐装啤酒，一边大声谈论着。
这两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皮肤黝黑，穿着普通的花衬衫和短裤，像是岛上的居民。
“要我说，阿生就是太死心眼！”
瘦高个的那个拍着大腿：
“那事明摆着就是天灾，保险公司赔了钱，他还非咬着不放，到处告，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自己吃亏，弄得人财两空，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另一个矮胖些的嗤笑一声：
“我看他就是接受不了现实，非得找个人怪罪。当年调查清清楚楚，哪来的人害他？我看啊，是他自己心里有鬼也说不定。”
他们的谈论，比起之前村民单纯的同情，多了一些评判，显得有些突兀。
林舟心中微动，走了过去：“打扰一下，两位大哥，你们刚才说的陈海生……是五年前在这里出事故的那位船长吗？”
两人停下交谈，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林舟，上下打量着他这身遮掩的打扮。
瘦高个挑了挑眉：
“岛上除了他，还有哪个陈海生？怎么，小伙子，你也对他那点破事感兴趣？”
矮胖子也凑近些，眯着眼：“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游客？问这个干嘛？”
林舟搬出之前的说辞，语气尽量自然：
“我是自由撰稿的记者，正在做岛屿人文的专题。听说了这个故事，觉得很有记录价值，所以想多了解一些。”
“记者？”
两人对视一眼，瘦高个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笑容变得热情起来。
“嗨！原来是记者朋友！早说嘛！蹲在这里有啥好聊的，走，我们哥俩知道一家店，海鲜做得地道，啤酒也够劲！边喝边聊，我们给你好好讲讲阿生的事，保证够你写篇文章！”
矮胖子也站起来，热络地拍林舟的肩膀：
“就是就是！这太阳晒的，渴死了。记者兄弟，我们带路，保证让你听到些别人不知道的内幕！”
他们过于热情的态度，让林舟心中警觉的弦悄然绷紧，但脸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那……麻烦两位大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边走！”
瘦高个当先引路，矮胖子则“贴心”地走在林舟侧后方半步。
他们并没有走向渔村中心那些相对热闹的饭馆，而是朝着一片靠近山脚的居住区走去。
随着越走越偏，林舟心中的警惕心越来越强。
他刻意放慢脚步，目光扫过周围环境，打算悄悄脱身。
“两位大哥，我们这是去哪家店？好像有点远。”林舟试探着问。
“不远不远，就在前面，快到了！”瘦高头也不回，语气依旧热情。
矮胖子在他身后嘿嘿一笑：“记者兄弟别急，好酒不怕巷子深嘛。”
不对劲。
林舟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人是故意在集市附近大声谈论陈海生，目的就是吸引像他这样对陈海生感兴趣的外来者上钩。
他们是博物馆的人？还是本地被收买的眼线？
不能再跟着走了。
就在林舟脚步一顿，身体微微侧转，准备闪入旁边一条岔路的瞬间，一直留意着他的矮胖子猛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