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小窝后,关雎尔的心态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那本写着她名字的房产证,像一块沉甸甸的压舱石,让她在情感的海洋中航行时,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安稳和底气。她不再像过去那样,时刻警惕着可能到来的风暴,生怕自己被吞噬得尸骨无存。
这份由内而外的沉静,自然逃不过谭宗明的眼睛。他欣喜地发现,他的暖暖似乎真的放松了许多。她依然会对某些话题保持敏感,但那种尖锐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的惊恐感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带着思考的沉静。
他心中那个被小心翼翼压抑着的念头,又开始悄然萌动。
他深知不能操之过急,那次雨夜的坦诚和之后漫长的等待才换来今日的缓和,他绝不能重蹈覆辙。但他也记得安迪曾委婉提醒过:“一味回避问题,可能也不是长久之计。或许可以在她状态好的时候,尝试着轻轻触碰,让她慢慢脱敏。”
他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
一个周末的午后,阳光正好。谭宗明没有安排任何外出活动,只是带着一些关雎尔爱看的书和碟片,来到了她新布置的小家。
房间里充满了她的气息。柔软的地毯,堆满靠垫的沙发,窗台上生机勃勃的绿植,还有那个依旧空着、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角落。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宁静而温馨。
他们并肩窝在沙发里,各自看着书,偶尔交流几句读后感,或者只是安静地享受这份陪伴。气氛松弛而美好。
谭宗明放下书,看着身旁专注阅读的关雎尔。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平和。他心中一动,时机似乎到了。
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关雎尔从书页中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却没有抽回手。
“暖暖,”他开口,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有件事,我其实想了很久,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关雎尔的心下意识地紧了一下,但看着他温柔而谨慎的眼神,那份警惕又慢慢松懈下来。她合上书,轻声问:“什么事?”
谭宗明斟酌着词句,目光真诚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对我们之间的未来,有很多担心和害怕。关于……婚姻,更是你心里一个很大的结。这些,我都明白,也尊重。”
他感觉到她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但没有挣脱。他用力握了握,给予她无声的安抚,继续说了下去。
“我今天提起这个,绝对不是要逼你做什么决定,更不是求婚。”他急忙澄清,语气甚至带着点强调,“我只是想……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只是作为两个人相爱的人,抛开所有外界的压力和形式,单纯地聊一聊这件事本身?”
他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虽然抿紧了唇,眼神有些复杂,但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激烈抗拒,才稍稍安心,继续说:
“我理解的婚姻,或者说,我期望中的那种长久的关系,它不应该是一座围城,或者一个牢笼。它应该是……像我们现在这样,彼此陪伴,互相支撑,但又各自保有独立的空间和追求。就像两棵挨得很近的树,根茎或许在地下悄悄相连,但在地面上,各自都能向着阳光自由生长。”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柔和:“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很理想化。我也知道,现实中有太多不如意的例子,包括你看到的那些,让你感到失望和恐惧。这些恐惧是真实存在的,我绝不会否认它。”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在我这里,它永远可以是你想要的样子。如果你永远都需要这样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小天地,没问题。如果你永远都需要保持恋爱的关系,而不是那一纸证书,也可以。甚至……如果你将来某一天,觉得任何一种形式的关系都让你感到束缚,你需要完全的自由……”
他说到这里,心脏像是被拧了一下,痛得厉害,但他还是坚持说了下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那也没关系。你的感受和快乐,永远是第一位的。”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用某种形式把你绑在我身边。”他最后总结道,眼神里充满了坦诚和一丝卑微的祈求,“我想要的是你心甘情愿的陪伴和快乐。所以,我们能不能……只是试着聊聊看?把你心里的害怕,或者任何想法,都说出来?让我能更明白一点,而不是只能盲目地等待和猜测。”
他说完了,车厢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阳光安静流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