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是从前那个自信满满、认为一切尽在掌握的谭宗明。在她面前,他变得谨慎,甚至有些卑微。发信息字斟句酌,生怕哪个词用得不妥会刺激到她;送东西绞尽脑汁,既要让她用到,又不能让她感到压力或发现是他送的。
这种小心翼翼,与他外界那个杀伐决断、冷硬强势的商业巨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几乎可笑的反差。
安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有时都忍不住觉得唏嘘。她见过谭宗明在谈判桌上将对手逼得节节败退的冷酷模样,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因为关雎尔多喝了一口他带的汤而暗自欣喜的男人联系起来。
“你其实不必如此,”一次通话中,安迪难得地多说了几句,“她不是瓷娃娃,你这样,自己不累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谭宗明低沉而疲惫的声音:“累。但比起失去她的恐惧,这点累不算什么。”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的自嘲,“安迪,你不明白……我输不起第二次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再吓跑她,我都不敢冒险。”
他现在就像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就又摔碎了。
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从前是否太过强势,是否在无意中给了她太多压力,才会导致她那般决绝地逃离。这种反思,让他更加收敛自己的气场和掌控欲,努力将自己变成一个纯粹的、无害的“提供者”和“守护者”。
然而,他越是如此,关雎尔的心情就越是复杂。
她能感受到他那份几乎溢出的小心翼翼和过度关怀。这让她愧疚,也让她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她宁愿他骂她,责怪她,甚至像最初那样强势地逼问,也好过现在这样,仿佛她是个需要被特殊照顾的病人,而他是那个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她的医生。
这种状态,并不健康。但她不知道该如何打破。
她只是隐隐感觉到,那个曾经让她仰望、让她爱慕、也让她恐惧的、强大而完整的谭宗明,似乎因为她的逃离,也变得有些……破碎和不安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某个地方,酸涩地疼了一下。
她依旧害怕婚姻,害怕承诺,害怕那段深植于灵魂的阴影。
但看着他如今这般患得患失、如履薄冰的模样,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的离开,带给他的伤痛和改变,远比她想象中,要深刻得多。
这场持久战,煎熬的,从来不止她一个人。
而谭宗明,则依旧在每日的期待与忐忑中,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他失而复得的微光,不知何时才能真正触碰到她紧闭的心门。